寒暄了几句,东叔打?量着停在别墅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问?道:“车里那位不一起?”
他看出来今天开车的不是周梦岑的司机,不然早跟着下来,哪还需要周梦岑亲自提东西,隐约瞧着又是个男人,只是夜色迷蒙看不清脸,只能从轮廓看着,是个清贵公子。
周梦岑抬眸看去,想起刚才下车时,跟他已?然道了别,也?说了明日不用等她,她自有安排人过来接,便摇头。
“是一位朋友,不过他有急事,还要赶去镇上。”
“……好。”东叔点头。
“咱回屋,回屋,外面冷。”东婶招呼着周梦岑进去。
这时,一只灰黄色德牧蹦了出来,汪了两声?,欢快地围着周梦岑打?转摇尾巴。
“大黄蜂,又长?高了哦。”周梦岑俯身?摸了摸它脑袋,语气温柔。
“咱们大黄蜂现在胃口可大了,不过它还是一眼能认出主人呢!”东婶笑着说。
周梦岑浅笑,跟着大黄蜂进了屋。
东叔顺便关?上了院子铁门,挥手与黑色轿车放心道别。
——
虽然已?到晚上九点,东婶还是手脚麻利地做了一大桌子菜,且都是周梦岑爱吃的口味。
“刚好昨天赶集,买了不少?新?鲜菜在家,”端菜上桌的时候,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鱼龙灯,便顺口问?了句,“您去看过秋阿奶了吗?”
周梦岑原本正看这种?窗外夜色想什?么,听到东婶的话,收回目光,对她点头:“嗯。”
提起秋阿奶,东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来的谣言,秋阿奶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她都不知道这次承办的开发商是您,好在没闹出什?么事。”
周梦岑喝了口热汤,抬眸:“她现在,还不愿跟你们来往?”
东婶摇头:“她白天都不出门,就晚上去城隍庙卖点手工品,看到我们就走,我跟老东给她买了许多东西,放在门口发臭,她都不肯要,要么就直接扔河里,后来,我就听你的,让那些小?孩儿时不时去买点东西,总算能让她糊口,日子好过些……”
周梦岑问?:“这些年,没有人来探望她吗?”
东婶哼了一声?:“您是说国外那两位?哪里还会管她哦,听说她那个孙子要娶媳妇了,娶的外国妞,但没有给秋阿奶信,估计是不会认她了,倒是局子里那位想看看秋阿奶,秋阿奶从来不去。”
周梦岑垂眸听着,看着满桌子菜,却忽然也?没了胃口,心里堵得很。
当?年,秋阿奶的儿子,也?就是她父亲的堂弟周云清,得知父亲要把所?有资金投入医疗方向,专心研究渐冻症,便勾结外人,套空周氏集团,卷了一大笔钱准备携家带口逃离国外,秋阿奶不愿跟着去,还给周梦岑提供了线索,才让周梦岑在周云清出国前被警察扣下,最终只有他的妻儿逃到国外,周云清入狱,刑期二十年。
但老人家没有怪过周梦岑,反而自觉无颜面对周氏列祖列宗,搬出了周家老宅,一人住在破旧的偏僻小?屋,说要为自己儿子造的孽赎罪,前几年,周梦岑给她修了一座小?别墅,还安排了阿姨去照顾她,但她始终不愿搬进去,也?不愿见?周梦岑,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着。
其实,周梦岑也?从没有想过要她赎什?么罪。
父亲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感恩秋阿奶一家,因为他幼时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又精神失常,他打?小?是靠秋阿奶的救济扶持才活下来,对父亲来说,秋阿奶也?是恩如父母的长?辈,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把公司的事情交给周云清管理,只是不想最终还是识人不清。
当?时父亲投资的渐冻症实验研究颇有成效,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没想到会后院着火,亲人竟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刺。
但哪怕发生这么多事情,父母因此相继离世,周梦岑再痛恨那位害她家破人亡的堂叔,也?没敢忘秋阿奶这份恩情,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只是秋阿奶是个善良又执拗的人,始终不愿接受她的帮助,也?不愿与她多言。
这些年来,也?就今天,或许是因为秦墨在场,她才多说了一些话,脸上仿佛也?看到了笑容。
虽然这笑容,早已?千疮百孔。
东婶看着她难过的神情,叹了口气:“您也?别自责,您对秋阿奶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她心里过不了那关?,觉得有罪于周家,这罪过是她那个儿子坐二十年牢都赎不了的,她这样折磨自己,也?是想让自己心灵好过些。”
周梦岑轻扯唇角,低头又囫囵吃了几口,终是没什?么胃口,便让东婶和东叔回去休息。
东婶有些迟疑:“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