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守疆有些恨恨地道:“她看谁眼睛不放光?便是对踢雪乌骓,她每日晨起遛马时,都温柔得好似能弥出水来,方才还抱着踢雪乌骓的脖子依依不舍。还有阿莫,都走到马圈了,又回过头去把阿莫一直想要的那枚生脉丹挂在门外,季尉、风耀、秦泰甚至是你,她都留了东西,若她心悦我,怎得没见抱着我脖子依依不舍?怎得没有在我帐外徘徊不止?”
“。。。。。。”茅季:“你这像是吃味啊?”
“。。。。。。”雁守疆:“我没有!只是提醒你别瞎说,没得坏了人家清誉。”
茅季:“谁瞎说!老夫我绝不会看错!那女娃娃绝对对你有情!”
雁守疆此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你也不过年长我十余岁,我长胡子你都不长,充什么老呢?”
茅季陡然被掀了痛处,气急道:“你个混球!与你老子一样讨人嫌!”
失口提到雁郑,两人心中都是一痛,不再针锋相对,过了一会儿,茅季才再次开口:“我虚长你几岁,与你阿父姑母都是旧交,也勉强算你的长辈,所以不得不说你几句。我是怕你来日要后悔,纵然不考虑她的身份,这样一个人,你就不想留下?”
雁守疆没有接话,他怎么可能不想她留下呢?
可是他又怎么能试图留下她呢?
他知道她对留在边郡的渴望,更看到了她的挣扎痛苦,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自己又怎么能再次让她陷入痛苦的抉择?
但是他也好奇,抓心挠肝地好奇,那个让她宁愿放弃自己也要回长安的事究竟是什么?或者,是谁?
茅季叹气:“你不愿意听,我也不得不说,今日她回了长安,做回她尊贵的临尘公主,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你们二人之间就再无机会。”
雁守疆还是没有接话。
他收回视线向南方远眺半晌。
数千里长安路,漫漫不知期,愿你平安,愿你如愿,愿你我能有再会之期。
离了军营,华书没有直接去城门口,而是先去了渭源乡。
此时渭源乡刚从睡梦中醒来,嘈杂渐起,家家户户都冒起烟火气。
华书原本一路疾驰,此时却慢下步伐,恨不得这段路程再长一些。
“阿疏哥哥!”红鱼儿之前被华书说了不能再抱,这次见面果然规矩许多,跑到近前还规规矩矩行了礼,小小人儿板板正正,当真可爱。
华书却一个俯身就把她抱了起来,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肩膀上。
红鱼儿一愣,她平素最是机敏,此刻看着马上的包袱,隐隐察觉了不对劲,便抱住华书脖颈蹭了蹭:“阿疏哥哥又被赶出来了吗?那今日红鱼儿的房间给哥哥睡,红鱼儿贴贴。”
华书眼眶一红,没有言语,抱着她进了院子。
与几人道过来意,华书将备好的礼物一一拿出:“一时匆忙,只来得及从我的旧物中选了几样,玉乃石中君子,这两枚玉珏是给小宝和红鱼儿的,媪可不要嫌弃。”
郑媪心中一痛:“郎君这是什么话!”
华书苦涩一笑转向小宝:“小宝,你如今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日后要勤学苦练,不要埋没了自己的天赋。若遇事就寻你师父或者阿莫姐姐帮忙,他们二人解决不了也会帮你找我阿兄与雁将军。”
小宝从前傲娇不爱理人,如今随着仲迢华书几番成长,俨然一个气度不凡的世家小郎君模样,听得华书这些话,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视线转向鹊枝:“鹊枝,我已给你上好了户籍,以后你就是郑家的女儿,再也不必躲着人了。”随后华书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我让人专门从家中捎来的,你瞧瞧可喜欢?”
鹊枝双目含泪打开木盒只瞧了一眼,忙往回推:“这不行,太贵重了!”
华书将盒子放下,拿出里面的丝绢展开来:“名不名贵的都不打紧,我是瞧你平日喜欢用绢将头发盘起来,甚是好看。只是你日常用的那些并不配你,这丝绢是我去年生辰舅父送的,你我相识一场,如今我要归家了,权作纪念,这丝绢上的绣样用的是喜鹊登枝,正巧合了你的名字,愿你安好珍重。”
鹊枝看着手上薄如蝉翼,却流光溢彩,光华夺目的丝绢,心中既欢喜又难过。华书不知道,她平时将头发盘起来并不是因为多喜欢这个发式,只是干活方便罢了,然而这一刻,竟有一个人这样真心实意地称赞她好看。
与众人道过别,时辰就已不早,华书骑着马独自离去,她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身后压抑的啜泣声,一步步走远。
身后郑媪担心地看着默默流泪的鹊枝欲言又止,鹊枝附上郑媪的手,轻声道:“媪,你不用说,我心里都明白,郎君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聪慧,勇敢,出身高贵,却能心怀天下,远不是我配得上的,我们不过是他人生路上的过客,我也不会多言,能给他的前行之路添些色彩,已是我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