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地图前,貌似经意地扫过图上部署,面带讥讽,“直接动手?他们也不想想,礼王若是死在安国,章崧和皇后怎么会善罢甘休?章崧现在已经掌握了六道堂,只消在你出兵时带走几个人证,殿下就难逃杀弟叛国的大罪,到时候,”他停顿片刻,眉眼一抬看向周健,“只怕周将军您,也少不了问个凌迟的罪名。”
周健一惊,霎时间冷汗潸然。
宁远舟却又露出安抚之意,赞叹道:“好在将军素有令祖周郎之风,胆略审慎兼俱,只是准备在涂山关暗中伏击,这才没有铸成大错。”
这一句夸到了周健心坎儿里,他不由就对宁远舟生出些好感:“没错,我早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不知宁大人有何妙计?”
宁远舟也不推辞:“我向殿下献了一策——不知大人是否听过前朝张将军以稻草人假扮自己,引敌军入营的旧事?”
张巡草人借箭,智取叛军的故事历来都为瓦肆茶坊的说书人所津津乐道,坊间有诸多话本流传。周健自然听过,闻言眼神一亮,已起了兴致,点头道:“当然知道。”
宁远舟微笑:“我的法子,就叫做李代桃僵。毕竟礼王之前从来没有出过宫,安国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所以,我就想组建一个假使团,只要让他们赶在真使团之前入晋,再和安人闹出点纠纷,死在在安国国内。这样一来,两国的和谈势必破裂,到时候兵荒马乱,谁还管真礼王在何处?圣上不得归国,大位就自然就归咱们殿下所有了。”
周健眼前一亮,拍手赞叹:“此计妙极!”却又担忧道,“只是使团规模不小,仓促之间,我只怕找不到这么多合适的人。”
宁远舟一摆手:“不劳将军忧心,我已经安排好之前六道堂的旧部了,不敢说天衣无缝,至少也像个七八成。”
周健狐疑:“当真?”
宁远舟笑道:“周将军若是不信,他们就在五十里外候命,呆会儿你再帮我掌掌眼。只是这件事情必需要快,而且务必保密——我让人在真使团的马匹上做了手脚,拖慢了他们的行程,但最多也只能绊住他们一天。”
周健凝眉思索了片刻,点头:“好,我这就让涂山关的驻军把拦马石都撤走,你们随时可以过关。”脑中灵光一闪,又道,“啊,等你们走后,我再派人推下山石堵住道路,这样就能再多拖使团几天!”
宁远舟大喜道:“周将军果然智计无双!”他打了响指,示意,“下来吧。”
蒙面的于十三便从梁上跃下。
周健竟是毫无察觉,不由大惊失色。但立刻便强作镇定,打量着于十三,“这是你的手下?身手还不赖嘛。”
宁远舟谦逊地一笑:“就是个跑腿的。”便吩咐于十三,“你回去通知大队人马即刻出发。我还要留在这里,和周将军商量些其他的事。”
于十三领命走出军衙,却忽觉背上寒毛倒竖,他心知有哪里不对。若无其事地走出几步之后,霍然转身。
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他拍了拍脑袋,暗自狐疑。正要离开,却忽有一只手自背后拍上了他的肩头。于十三大惊失色,立刻拔剑跃开,做好了应敌准备,身后站着的却是如意。
于十三收起兵器。他自认论警惕敏锐,在六道堂中他也是第一流的人物,却丝毫没有发现如意潜伏在侧。不免有些惊讶:“美人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如意了不在意,“听殿下说你们来这儿劝周健,我就赶过来了。刚才我也藏在房梁上,就在你背后。”见于十三一脸震惊,转而又是沮丧,忙打住,“别叹气,我埋伏隐身的功夫是一等一的,连你们宁狐狸都没察觉,你发现不了我,再正常不过了。”
于十三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哦。”
如意又道,“可我也没弄明白,密令上的王印,你们怎么弄到的?还有那些见热才现的密语。”
于十三这才又打起些精神,笑道:“边走边说吧。”
他们各自翻身上马,向着营地奔驰而去。
路上于十三便细细地说给如意听。
——原来昨晚于十三又去周健那儿走了一遭,偷到了丹阳王之前寄给周健的那封文书。
军衙里巡逻防备严密,对他而言却如出入无人之境。一路避开巡卫,直奔周健的密室而去。先前打探消息时,他便已摸清了内中布局。这次更是手到擒来。
有了文书上的印章,仿个一模一样的王印,对元禄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毕竟这位墨家出身的饿鬼道第一机关天才,闭着眼都能做出可以自己动的机关。仿个王印,不值一提。
但丹阳王同亲信传递密信所用的核对手段,当然不会只有一道可轻易仿制的王印。内中必然还有更难破解的密语和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