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是有些小私心的。因为有了孩子,翠娘越发不能出去做工,只能依赖赵金。可是家中婆母处处嫌她,觉得她只会让赵金赚钱给她挥霍。当时她想,若秦家这个新妇真是哪家的千金,她也算救人一命。说不……定能得到什么丰厚的回报。翠娘走进围篱,来到明黛面前:“月娘,晁哥儿其实是个热心肠,村里的流言没人能说一定是真的,你们已经是夫妻,别为小事置气。”不一定是真的,你也一样信了。看着眼前的翠娘,明黛心中那股邪火莫名的消了。她到底在做什么?秦晁的事不是一两日变成这样,又岂能一日两日就改变?她在这拿一面墙发邪火泄愤,除了浪费时间,还能唬住谁?“翠娘,我没事,你快回去吧。”翠娘垂眼,想了想,说:“虽然我人单力薄,但若是你有什么难处,我也会尽力帮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送走翠娘,明黛捞起小锄头。转身看到还没铲干净的墙,她肩膀一跨,累了。锄头递给秦心,明黛指了指墙:“铲干净。”这个手无握铲之力的嫂嫂,才是秦心认识的嫂嫂呀!“哎!”小姑娘脆生生应下,撸起袖子就卖力铲,边铲边小声安慰:“嫂嫂,不值当为这个生气。”不生气?明黛抬眼盯着秦心的背影,怎么不生气,买颜料不要钱吗?她看着调好的颜料,眼底映出的却是沉沉的暗色。她的确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可她还不至于一开局就沦为输家。“嫂子,铲完了。”秦心放下锄头,抬手摸了一下脸。明黛看着已经有残缺的画,忽然笑了。她起身走过去,将整个颜料盘扣在墙上,直接抹开。霎时间,一大片枫红色向下延伸出一条条水痕,在盖住残缺部分的同时,也将原本的秋景图一并淹没。明黛笑出声,将剩下的颜料直接往墙上泼。一道又一道,无数水痕贴着墙面落下,看的秦心惊心怵目。嫂嫂不会疯了吧。明黛泼完,心情大好。当日她作这幅画时,即便省略了耗时的细节,旨在遮骂文显意境,还是用了几个时辰才完工。现在,才眨眼的功夫,就遮盖了一切。比起那种矫揉造作的文雅,“简单粗暴”更适合这个地方,更适合这些人。明黛扯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招呼秦心:“饿了,吃饭。”秦心茫然无措的看着这面浑浊的墙,为那副好看的秋景图感到惋惜。她小跑着追上去,小心翼翼的问:“嫂子,你想吃什么呀。”明黛顿了一瞬,说:“吃肉!”“啊?”明黛看她一眼,拔高调子,语气如宣战:“补力气!”……这一顿,明黛吃的比以往都多。她看起来好像吃得很痛苦,每一次吞咽和咀嚼都是用力进行。秦心和阿公都看呆了。他们一直以为,她的食量,只能和后院的小鸡崽相比。“不、不急不急……”阿公让秦心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明黛接过饮下,继续吃。吃完饭后,秦心照例去收拾,明黛准备出门。阿公不解:“这才刚回来,怎么又要走?”明黛笑笑:“秦晁本就是不放心您,才让我回来看看您。我不擅家务,也干不了农活苦力,但是县城那么大,总有我能干的活。以后处处都要花钱,想要过好日子,当然得先出力。”她偏头一笑:“待我也找份工活儿,赚钱给阿公和心娘买蜜饯吃。”秦阿公摇头:“你、你能干啥呢?”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明黛垂眼,弯起唇角。都是谋生的活计,他能找,她也能找。……岐水岸,望江楼。肃静的房内,正事落定,解爷脸上终于多了些轻松的笑意。“贤弟果然神机妙算,居然料到秦家会把齐爷当退路。”解爷笑着摇头:“若他当初不与齐爷争抢陵州的关系,兴许今日还有一条活路。”“可惜他好高骛远,利州都没站稳,就想和陵州那家搭上线,场子铺这么大,些微风吹草动,就遇大厦倾颓。这次,他必定要把整个秦家赔进去了。”解爷感慨:“这两位小秦公子,坑起自家人还真不含糊。”秦晁默了一瞬,平声说:“那秦家那边……”解爷竖手示意他且慢:“贤弟,秦家的事,你不必再管。一些收尾的小事,让成哥儿干就成。”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又严肃起来:“我这里,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