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瑾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她近日愈发怕冷,却因着怕商陆看出些端倪来,只敢整日躲在外面。
何文兴自从皇宫那一战之后,明白了自己仍是受不了朝堂的拘束,因而跟家里人道别之后,便又跟着那些名门正派游云四海,行侠仗义去了。
而詹罗如则是将老谷主托付她的信交给自己以后,便遵循她父亲的遗愿回到了药王谷。
云烟瑾怕她一路上再有什么闪失,连着鹤熙也被她一并赶去陪同,因而现如今白鹤生和商陆整日忙碌着朝堂之事,更是无人可顾暇她这些无足轻重的反常。
“是啊,他把我带到了这酒楼,却连家门都未自报,便先让小二上了整整十二坛子的酒,幸好我识得这傅少主的容貌,不然,我怕不是要当街喊人了。”
李庭舟的面容已与多年前大不相同,而当年那位新科状元也因着得罪了朝中权贵,惹怒了天颜,不过进京几日便又被贬到了偏远苦寒之地,众人都对他的名字讳莫如深,是以云烟瑾当时未能一眼认出,倒也是情有可原。
“其实他酒量并不好,不过是被程玉他们几人起哄罢了,他这人万般都好,就是有些孩子心性,当日的不是,我在这给你补上了。”
云烟瑾提起身前的酒杯,推手向前,却是凑在了嘴边慢慢饮了下去。
“说来赔罪,反倒是我要多些不是,那时我知道他是傅凌香之后,便对他多了几分仰慕,而他言语间所存之志更是令我心驰神往,所以这么一来一回地,竟把凌香就那样喝醉了。”
“那倒是,”
云烟瑾笑了笑,似乎又回忆起什么,轻声开口道,
“那日他醉了酒,从酒楼栏上摔下来时,惊坏了众人,程玉他们几个看着他倒地不起更是后悔莫及,可却不想原是他自己耍性子,又怎能怪的上是旁人。
但好在他那时身体尚好,虽是醉的神志不清,但到底也是借了力下来的。
那是他第二回舞剑,风流在他手里如白虹一点,那套风里留白的剑法是他第二回舞,风流不常出鞘,所以世人常谓,风流剑出,名动三惊,一动朝,二动湖,三动海,湖海之宴原就是皇帝为傅凌香所设的宴。”
“是啊,想当年湖海之宴是何等的声势浩大,凌空派又是何等的盛世光景,却不想后来……”
李庭舟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停在了喉头,他手上的动作僵了僵,却又是话锋一转,
“那你们现如今预备如何,凌香他既然已经回来了,明君在世,天下武林也已归顺,他大可重造凌空派,名正言顺地护佑江山,就如同从前一样。”
“我也曾这样劝过他,可他却说这天下之势,分分合合,非是我们所能够预料到的。
而皇权与武林,更是一个森严,一个逍遥,本就不是能混为一谈的。
而鹤生更是与他一般说辞,我一个人定然是说不过他们二人的,因而我正苦恼于此呢,这下倒是好了,若是你去劝他,许他也能听听旁人的话。”
“倒也不必,不愿留便不留了,你看我这远离京城的,这些年来也并未有什么不好的。
等待这些事情结束,你与他夫妻二人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整日里游山玩水,将这前尘往事抛之脑后,岂不快哉?”
李庭舟对于这俗世倒是想的通透,京城繁华迷人眼,可其中也是危险重重,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他们已不是从前那般满腔抱负的少年人,到了如今,歇一歇,放过自己,也是条出路。
“若真能这样便好了。”
李庭舟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看着面前人的面色都带上了几分愁容,
“这话我本不知道与谁讲,还好今日遇见了你,你莫要嫌我啰嗦。
其实如今我已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但凌香他许是能长命百岁,因而我是怕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才想给他找个‘苦差事’,好歹拖着他,不至于让他平白无故弃了我给他谋的好前程。
而至于我自己,这是我做的选择,怪不了旁人,而其中弯弯绕绕太多,你想必也不愿意听。
但是若我死后凌香就此一蹶不振,还望你能将此信交到他手上,”
云烟瑾从厚重的袍子里取出一封被小心保管着的信封,那信上的墨迹似是被什么洇湿了,连着笔迹也是熟悉的很,
“我会努力多活些日子,至少活到这事情告一段落。
其实我本想着趁他不在的时候一走了之,左右我这人从来都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就算如此出格,他也不能将我如何,或许他还能有个盼头,”
云烟瑾说到这似乎想到了傅凌香从前那副总是被程玉戏耍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自觉地便笑出了声,连着咳嗽几声,便是血留在了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