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姐姐赐字。”流风拉着彩霞跪下谢恩,“从今后,‘岁寒’‘松柏’都做大金忠臣。”
古来做忠臣或许不易,做纯臣则更加困难,尤其是在朝局动荡之时。
贞祐三年三月,太子丧礼已毕,朝中诸臣便开始坐立难安:守忠独子完颜铿年方一岁,还是襁褓幼儿,而皇帝完颜珣年过半百,已届风烛之龄,储君之位极有可能落在皇帝二子濮王完颜守纯或三子遂王完颜守礼身上。其中,濮王年长为兄,为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守纯也知机会难得,连日奔走于文武朝臣之间,为自己造势;守礼则不动声色,仿佛置身事外。而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使这场夺嫡之争变得更加激烈,如同时下的狂妄春风,吹得朝堂风行草偃,暗流汹涌;连礼部负责筵讲的翰林学士们都纷纷避嫌不再讲授经史,转而教起了辞赋。
一日听罢经筵,小姐姐仿佛脱笼之鹄,见一路上柳莺花燕、春和景明,再不肯乖乖回翠微阁,拉着刘氏的手扭糖似的撒娇,定要和流风彩霞去雪香亭一带玩耍。
过了玉清殿,小姐姐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转,笑嘻嘻地道:“这里树多,咱们来玩捉迷藏吧。刘妈妈和彩霞一组,我和小九一组,我们先躲!”一边说,一边抢在刘氏反对之前拉着流风就往琼香亭跑,没跑出多久便停下来蹲在树阴里,不多时,就被刘氏和彩霞找到了。小姐姐笑道:“这次换过来,你们去躲。”刘氏见她果然没跑远,便也放下心来。
这边刘氏和彩霞前脚刚走,小姐姐和流风一对眼色,便心照不宣地开始往宁德殿方向悄悄靠近。正蹑手蹑脚地走着,忽然隐隐听见前面浓重的的树影中传来男子对话声,小姐姐一拉流风,两人不约而同地蹲下身来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却听到一个年轻男子道:“……小人只是一介武夫,不懂得朝政。二大王抬爱,小人实在惶恐。”流风听那声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谁。另一个略年长的声音斯条慢理地笑道:“良佐何必自谦?你入宫不到一月,陛下就钦点为奉御,足见对你爱重非常。本王乃陛下亲子,这惜才之心,自然与他一样。”前面那年轻的声音又道:“天子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小人必定尽忠职守誓死以报,不敢有任何私心妄念。”那语调虽恭敬,却是十分坚决,使对话立刻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小姐姐闻言神色立变,双手紧紧攥起来,回头轻轻比了个“走”的手势,站起来拉着流风悄没声息地往回急走。
到了晚间,小姐姐瞅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今天咱们听到的那些话,千万别叫人知道!”
流风虽不明就里,却也模糊明白兹事体大,连忙点点头,又不解道:“那人真是二大王吗?他要做什么?”
小姐姐蹙眉沉吟道:“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既然说‘必定尽忠职守,誓死以报’,那么反过来,二大王要他做的事,定是有违此道了。所以千万不能叫别人知道,否则,二大王怎肯放过咱们。”
流风一阵点头,心里很是佩服她的聪慧,又疑惑道:“小姐姐,‘他’是谁?”
“就是上次那个好心的护卫呀,”小姐姐促狭笑道,“我应该不会听错,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又变成奉御了。”
流风顿时恍然,难怪那人的声音似曾相识,惊讶地道:“您不再……呃,怪他啦?”她及时地咽下“报复”二字。
小姐姐摇摇头,讪讪地笑道:“他是忠臣孝子,我不该……而且,那次的事本来就是我不好。”
流风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那二大王……陛下会有危险么?”
小姐姐压低了声音道:“不会的,谋反是灭族之罪,濮王怎会在树林里说,更不会轻易叫一个外人知道。”她顿了一顿,又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声:“朝堂上许多事我都不懂,又没人好问,只有自己琢磨了……对了,我去看看《左传》,说不定书里有呢!嘻嘻!”
春去秋来,转眼已到万木萧萧的年末。这一年,国中先是大旱,一春无雨,禾苗皆槁死,好容易到了丰沛多雨的夏季,中原大地又遇蝗灾。
国内灾荒不断,边境亦不安宁。年初,蒙古攻取曹州,兵围太原府,其后三次出兵攻打坊州、代州、平阳府、大名府等,一度攻陷潼关。而后金军又收复河间、沧、献等州及十三属县,清州、威州及获鹿县十余城,夺回潼关,战事往来,尽是白骨累累。
五月,西夏又来犯境。金军在来远镇捉获间谍,得知西夏修来羌城界桥,将攻打巩州,妄图藉此进取长安。皇帝只得命陕西行省严加守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