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碗碟刚碰上茶几,陈则言就翻着剧本出声,他低着头,蓝色的银光笔在指间不停地旋转。
后边的话被堵了回去,叶可贻悄咪的瞅了眼毛俊峰,就见他远远地给他比口型:我说过了!
点点头,叶可贻又往陈则言旁边凑了凑,小声道,“看剧本啊?”
“嗯。”冷淡的一个字。
周围的气压骤降,叶可贻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鼻头一酸,她又飞快的眨了眨眼,把眼眶中的雾气压下去,继续眯着眼笑,仿佛方才心底难过的不是她,“新剧本么?”
旁边的人没有出声,古怪的气氛感染到了一旁收拾东西的毛俊峰,他飞快地抬头望过去,就见陈则言手中的笔不知道在标记着些什么,眼睛一直未离开过剧本,一副看似专心,实际却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到底再闹什么别扭啊!
叶可贻没停下,继续笑着,只是声音不复开始的欢愉,“你工作结束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庆祝吧,我请客。”言罢,还调皮的探过身子看向陈则言,一副你觉得好不好的期待模样。
“不去了,我一会还要飞荣城。”
有人曾说过,冷暴力是恋爱中最下流的手段。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到他放在一侧的手背上,陈则言眉心不留痕迹的皱起又迅速的舒展开来,他有些不敢看叶可贻,身边的银铃铛似的笑声终于消去,忍了许久的委屈聚集在一起,压得叶可贻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去荣城,那我呢。”
“对啊,人家可贻姐千里迢迢飞过来找你,你总不好……”毛俊峰适时搭话,结果话还没说到一半,就敏感的察觉到了情况有变,要么怎么说食草动物第六感惊人呢,声音戛然而止,俩人周身简直写满了‘闲人勿扰,没事滚蛋’的标语。
“随你。”口是心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陈则言,你太过分了!”这些日子压在心的不安与委屈终于爆发,叶可贻努力控制住泪水,聚集成小小的一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微微颤抖,每次都是这样,她绞尽脑汁的找话题跟他聊天,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他仿佛都看不见,一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
叶可贻越想越委屈,终于还是忍不住啜泣出声,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往下落,太伤人了,那份自尊心丝毫抵挡不过自己在这份感情中的不安。她甚至有些不清楚,自己和陈则言,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好像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她追着他跑,他一次也未说过:我喜欢你。
“你明明不喜欢我。”靠的越近叶可贻觉得自己就越无助,他身上带着股力量,一股把她屏蔽在自己之外的力量,她在他的周围打转,却怎么也进不去。陈则言是个温柔的人,他对每个人都绅士体贴,他会听你诉苦,帮你纾解心结,甚至会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的保护你,他什么都好,所以她才想往他身边跑,想去拥抱他,可是靠近之后,才发现他温柔的外表下布满了透明而坚硬的刺,越靠近越疼,她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底下,装作开心的唱着只属于自己的独角戏,拙劣的表演快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我受够了,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
“你冷静点。”叶可贻哭的身子都在抖,小小一只陷在柔软的沙发中,看的陈则言忽然有点心疼。
叶可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陈则言房间的,她在陈则言回答她之前就落荒而逃,房间内拉着厚重的窗帘,没有开灯也没有光,叶可贻抱着膝盖缩在床上,脑袋死死地埋在手臂中,终于,她终于还是开口了,问出了她隐约知道却不愿正视的问题。
邱冰提醒过她的,翁玥也提醒过她的,她为了他,一个人跑到玉林,只是为了来解释来示好,来靠的陈则言近一些,让他可以正眼瞧瞧自己。
“喂,可可酱。”电话被拨通,翁玥的声音欢腾的穿过千里传入叶可贻耳内。
“阿玥。”叶可贻抱着膝盖,听着她的声音眼泪流的更凶,“我想回家。”
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你说要回家,就会立刻给你邀车订票的人。
三十分钟后,叶可贻拎着橙色的小皮箱坐进了翁玥远程给她打来的出租车上,她抱着电话,在出租车内哭的一塌糊涂。翁玥在电话另一头,稿件也不写了,顺手打出来了陈则言的照片,用铅笔尖扎小人,叶可贻不说她也知道,能让她哭的像个的,这世上除了陈则言还有谁?
许是叶可贻哭的太走心,终于再听她对着电话光哭不说话的半个小时后,年过半百的出租车师傅忍不住了,好言好语的安慰她,说知道她们女孩子不容易,感情不容易,工作不容易,一个人出来闯荡难免受委屈云云,说的最后,不知怎么提到了自己在外打拼的姑娘,竟是越说越难过,最后索性中途停了车,俩人一起在车内嘤嘤嘤的哭了一阵。
“师傅,停车还跑表么?”叶可贻用手帕纸擦着眼泪,顺便递了一张给司机师傅。
使劲了把擤鼻涕,有些败顶的司机忍不住哭出声,“跑。”
“停车那还能跑表。”这话一落,叶可贻忽然觉得自己更难过了,抽泣道,“这样会被投诉的。”
“我算你便宜点。”
“谢谢师傅。”
“行了行了,还能不能好了!”翁玥最后一笔插-进陈则言照片的鼻孔中,听着电话另一头越来越诡异的谈话,忍不住提高嗓门,“你别误了飞机!”
对了,她还要坐飞机回家。
出租车又点开火,载着此起彼伏的抽泣声,远远地向着机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