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是难过,我就是,就是有点儿说不上来,有些意难平,有些心疼你,无法释怀吧。”
耳听和眼见总是不一样的,宁咎亲眼看到了年少时候那个肆意挥洒,豪情清纵的阎云舟,再看到后来的那人,他就觉得太苦了。
阎云舟握住了宁咎的手:
“人生哪能得意顺遂一辈子呢,我年少的时候,有先帝父兄护佑,已是得意幸运至极的人了。”
宁咎却转过身,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阎云舟的出身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但人生就是这样,从未得到过也比一样一样不断失去来的好些。
阎云舟何尝不知道他所想的:
“我这大半生有三件事算的上是改变了命运。”
宁咎抬眼:
“哪三件事?”
阎云舟仰靠在床头上:
“第一件便是太子哥哥薨逝,在后来我驻守北境的那些年,朝中每一次发难我都会想,若是太子哥哥活着,是他继承了帝位,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宁咎看到过那位端懿太子,确实,若是后来继位的人是他,那么哪怕阎王府只剩下了阎云舟一个人,哪怕阎云舟还是要驻守北境,但是绝不会有后来的两难之事发生。
他开口猜了一句:
“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不是你哥的死?”
阎云舟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又一次看到了他哥哥的遗体,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对于哥哥的死他终究是意难平的。
“是,若是我哥哥还在,或许这后面的许多事都不用我来操心了。”
宁咎明白,先帝也好,老王爷也罢,他们的离开是必然的结局,但是端懿太子和世子的早逝却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这二人但凡有一个还在,从前的那个王府二少爷也不会走到后面的那一步,端懿太子的死让阎家一门失去了依仗,而世子的死则让阎云舟彻底成为了那个肩挑大梁的焰亲王。
阎云舟忽然笑了笑,看向了身边的人:
“想不想知道第三个命运的转折是什么?”
望着那人的眼睛,宁咎的心跳的有些快,心中的那个猜测他却不希望自己说出来,阎云舟握了一下他的手:
“是你。”
阎云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宁咎时候的场景,想到了在随州宁咎冒着风险到密道找自己时的样子,想起了那人霸道软禁自己的宁咎,也想到了城门外他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煜安,原本我的人生就该在打完那一场仗时结束了,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甚至我觉得对我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大战过后能够过上那么两天不是所谓焰亲王的日子。
我从不敢奢求能有一个陪在身边的爱人,更不敢奢求与能爱人相守,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低缓平和的声音仿佛一汪古泉一样,醇和厚重,宁咎不光是救了他的命,他更给了他一个他从前从不敢期盼的人生。
阎云舟不是一个多感性的人,他的感情内敛,哪怕是爱宁咎爱到了骨子里,也不会将这份感情挂在嘴上,这样的言语在平常的时候宁咎几乎从未听他说过,这诈然听到倒是让他耳朵根都有些发红。
阎云舟转过身,笑着看着眼前的人,那笑意中都是释怀:
“煜安,我父兄若是还在必不愿我深陷于过往之中,我这半生纵使有些难平之事,但是终究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在这里得到了命运最好的馈赠,阎家之人当无愧家国,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我这半生早就没有遗憾了。”
宁咎抿了抿唇,心头却无端涌上了一股热血,他知道这人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安慰他,往事已经不可追,他早已释怀。
宁咎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了身边的人,一个人平复着心情,阎云舟也任由他这样抱着,半晌宁咎将下巴搭在了那人的肩头,唇对着那人的耳朵出声:
“我复活了。”
阎云舟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如墨的双眸中泛起了清浅的笑意:
“好,复活了便好。”
无论过往如何,黎明终将来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