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只能盯着天花板,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唱完歌立刻走人。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想去包厢唱歌了。况且她现在不缺钱。心里有了底气,程苏然顿觉浑身舒畅,冲他摇头道:“不去。”“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还是有特殊要求?你尽管说,如果有需要跟客人沟通的也……”他不死心,想再劝劝。“没有,”她轻声打断,“是因为这几天比较累。”“……”杨经理干笑两声,推了推眼镜,“嗯,好吧。”等到人离开,程苏然默默拧紧了矿泉水瓶盖,站起来,一股脑儿把手机和面罩塞进包里,轻轻吐了口气。她自己不想赚这个钱,也等于间接不让别人赚,想一想,莫名有些愧疚,可是再一想,规定如此,拒绝是她的权利,心里才感觉舒服了一点。收拾好东西,程苏然从侧门出去,没几步路,想起忘记上厕所,又折了回去。洗手间在大厅另一头,她急匆匆地经过舞台前,白裙子在暗色灯光下无比醒目。花红柳绿的酒,嘈杂震耳的音乐,人们眼神迷离,纵情欢乐。程苏然上完厕所出来,洗了洗手,抬头瞥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匆匆往外走。“欸——”一寸头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倚在墙边,发出一声惊呼,睁大了眼睛,“果然是仙女妹妹!”程苏然顿住,吓了一跳。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掸了掸夹在指间的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笑嘻嘻地说:“这么漂亮的妹妹戴面罩可惜了,既然被我看见那就是有缘,去喝一杯怎么样?我请你啊。”一股浓重的烟味夹杂着酒气扑过来,程苏然拧着眉往后退了一步,扭头欲越过他。“欸,别走嘛——”寸头拦住她。程苏然偏头躲开,斜了他一眼,“让开!”“不要客气撒,酒管够,我们桌还有好多漂亮小姐姐,大家交个朋友嘛,来来来……”寸头一把抓住她手腕。程苏然惊声尖叫,甩了下胳膊,寸头猛一用力将她扯进自己怀里,另一只夹着烟的手牢牢扣住她肩膀,连拖带拽,她仓皇失措地挣扎起来,“放开我!神经病!”酒气熏得胃里翻江倒海犯恶心,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又踢又叫,却根本无法与这酒醉的男人抗衡,一步一步被拖着走。“保安!保安!救命啊——”“诶诶别叫别叫……”寸头伸手要捂她的嘴。前面拐角处有两三个保安正在巡逻,一听见动静停了下来,朝这边望,最高的那个拎起警棍指过去,吼道:“干什么呢!”寸头见保安冲了过来,一松手,调头就跑,程苏然刹那间失去了重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脑门“咚”一声重重地磕在墙壁凸起的装饰物上。一阵剧烈的钝痛伴随着短暂的眩晕感袭来。“嘶——”右胳膊肘撞麻了,一时没了知觉。“姑娘,没事吧?”凌乱的脚步声从她身边经过,一个保安蹲下来搀扶她。程苏然捂着额头爬起来,站稳,闭了会儿眼,轻轻摇头,“没事……”她搓了搓指尖,摸遍自己整个脑袋,没有预想中热乎的液体,松了一口气。缓了片刻,右胳膊渐渐恢复知觉,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那个人跑了。”保安转头看了看,另外两个追人的同事正往回走,昏暗的光线里,早已不见了那寸头的身影。程苏然惊魂未定,拍着胸口,似在安抚那颗激烈狂跳的心脏,微张着嘴唇小口喘气,“……谢谢。”雾蒙蒙的灯光照着她双颊通红。她憋着眼泪,慌忙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机械似的转身,脚步从快走到小跑起来……今晚夜色格外浓。月光素凉如水,淡淡洒向灯火辉煌的城市。江虞独自站在八角窗前,垂着眼,冷白的光洒了她满身。上午飞机落地江城,她直接回家休息,下午处理工作,如果不是田琳跟她说新车已经办好所有手续,司机也到位,她几乎就要忘了,这空旷华丽的套房里还有一只小金丝雀在等她。然而此刻只有她一人。微风吹来一丝闷热的燥意,江虞抬起眼,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杯中甜白,甜中带微酸,一点点酒精的辣在舌尖上蔓延。她拿起手机,再次点开录音文件,小朋友与田琳的对话传入耳中。从傍晚开始,一遍遍听,听着女孩小心翼翼的语气,听着助理代她冷硬地回绝,听着女孩被噎得说不出话,像上瘾似的,一丝兴奋感刺激着神经,舒服至极。羸弱的鸟儿在她手中扑棱着翅膀,无论如何挣扎都飞不出牢笼,极大满足了她的掌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