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结束,她手里有这十万块也足够了,够支撑她念完大学。她不是那么贪心的人。程苏然想开了。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她像紧绷的弹簧,松懈下来。这几天,程苏然就住在酒店,吃喝有人送,卫生有人打扫,衣物有人帮洗,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也能静下心来,专注学习。开学之后要报名dalf-c1考试,除了复习备考之外,她还在努力看江虞发来的学习资料,主动了解相关“知识”,甚至做了笔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她徐徐打开……眨眼又到周日。程苏然几乎快要把金主忘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午睡过后,她听了一会儿法语新闻,照常点开姐姐发的视频。这部与前面十几部都不一样,有剧情,有对话。两位女主是韩国人,长相温婉,声音轻细,她们靠在阳台栏杆边聊天,眉目间含情脉脉,然后一起做饭、吃饭、外出游玩,一颦一笑充满了温情。最后自然而然,彼此温柔又有耐心,一个眼神,一次呼吸,都饱含情感张力。程苏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渐渐投入进去。心跳频率随着进度节节攀升。许久,播放完了,她仍沉浸在那细腻的温情里,意犹未尽。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朦胧之中,她只感觉到一阵微妙的情绪,像蚂蚁在手心爬。冷不丁想到了金主姐姐,想到了那两个很轻的吻……今晚的“notte”比平常热闹些,三三两两的客人围一桌,灯影昏暗,男男女女欢乐而疯狂,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气息。程苏然坐在舞台秋千上唱歌,依旧是穿了白裙子,但长度只到膝盖,明晃晃一双纤细的小腿,被灯光染得纸一样白,有种病弱感。不断有客人给她送花,为她欢呼,有老男人酒气熏天地冲她喊:“妹妹嫁给我!”她视线不经意往楼上瞟。走廊镜面反射着流光,里面只有一模一样的景色。一楼是看不见二楼具体情形的,二楼却有地方能看见一楼全貌。这是她上个月初被点上去包厢里才知道的事情,那种镜面设计并不只是装饰。会不会金主姐姐此刻就在二楼某个角落看着她?像那个夜晚一样。她蓦地紧张起来,心跳沉重用力了几分。“我只好,完全去相信你的触摸,你……”那一瞬间,程苏然险些忘记歌词,幸而唱多了,大脑形成了条件反射性记忆,连忙接上:“你肯定爱我……”藏在面罩下的脸颊升起烫意。唱完最后一首歌,程苏然像往常一样从秋千上站起来,轻轻鞠了个躬,走下舞台,在保安的护送下回到休息室。其他歌手准备替换,与她打了个招呼,出去了。她摘掉面罩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看手机,点进微信,回复了同学的消息,再挨个点进聊得火热的群里,直到所有红点都消失不见。金主姐姐依然没有理她。屏幕上一条又一条绿色消息,有文字,有语音,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没人理,看着看着,不知怎么鼻子一酸,委屈伴随着无力感涌上心来……她一时感到丧极了。“小程——”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程苏然大拇指立刻按下锁屏,佯装淡定地抬起头,对来人笑了一下,“杨经理。”“今天不着急回去吧?”杨经理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身材高瘦,这副眼镜为他添了些书生文秀的气质,“有位客人想点你去包厢里唱歌,半小时,六万。”他比了个手势。程苏然脱口道:“二楼吗?”“怎么可能,”杨经理摆摆手,“是一楼‘云山’房的客人。”去包厢唱歌赚得更多,一楼有大方的客人,几万几万地给,按规矩歌手拿百分之十。而二楼点人无需额外付费,只看心情给歌手打赏,几千到几万不等,店里不抽成,还会给几百块当做奖金。“……”她忘了。二楼的们轻易不点人。所以她偏偏就是那个曾经被点过的幸运儿。想到整整一周没理她的金主,程苏然有点失落,才按下去的沮丧感又在心口沸腾。“怎么样?对方是熟客了,经常来,很大方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给小费。”杨经理温声劝她,厚厚的酒瓶底直冒光。六万,他的提成也不少。只是“notte”有规定,必须尊重歌手的个人意愿,不能强迫,所以这笔钱能否赚到还得看小姑娘的意思。程苏然抿着唇,欲言又止。她想起半个月前那次,也是自己唯一一次在楼下包厢唱歌时看见的场景。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客人们一边喝酒一边玩游戏,昏暗的灯光中,有男的借着酒劲上头开始装疯,手脚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