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临渊独自离宫。李羡鱼则将自己浸在浴桶里,趴在桶沿上,垂眼想着应当给临渊什么样的回礼。她想,以前自己送小宫娥们的,多是衣裳,簪花,胭脂等物,可是临渊是男子,应当用不着这些。要不,送个发冠?可临渊似乎也不束冠。送个砚台?可临渊也不是书生,不用成日里练字。送些吃食?倒是可以,但与临渊亲手绣的荷包相比,似乎也太没有诚意了些。她闷闷地想了一阵,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东西来,只好侧首去问正往浴桶里添水的竹瓷。“竹瓷,若是要送男子东西,应当送什么好些?”竹瓷持木桶的指尖一顿,迟疑着问:“公主是打算送给谁?”她小心翼翼地:“是您的哪位皇兄吗?”李羡鱼耳缘微红。她含糊道:“差不多吧……”反正,皇兄与临渊皆是男子,应当是差不多的吧。竹瓷松了口气:“若是公主想送,便送些贵重笔墨之类的,既得体,又挑不出错处来。”李羡鱼道:“可是,他素日里用不上这些。”竹瓷略想了想道:“那公主想想,那位皇兄素日里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便好。”李羡鱼以手支颐。临渊素日里喜欢什么?她努力去回想,良久,脑海里却仍是一片空白。她这才发现,她对临渊,似乎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总是穿着玄衣,抱着长剑,沉默着跟在她身旁。临渊会喜欢什么呢?长剑吗?可是,他已经有一柄长剑了。李羡鱼苦恼地想了一阵,倏然,杏眸微亮。临渊已经有佩剑了,可是,他的佩剑上没有剑穗。她可以做一枚剑穗给他。李羡鱼想至此,并不耽搁,很快便从浴桶里起身,更衣回到寝殿。她轻车熟路地从屉子里寻出做女红的物件来,正想拿丝线打个络子,却又在剑穗上要用的宝石上卡了壳。她的屉子里,除镶好的首饰与一些金银瓜子外,便只有一些红宝石。这是大玥最盛产的宝石。多到她的父皇与几位皇兄,都曾经拿上好的红宝石磨做珠子,拿去打鸟雀玩。可临渊从未穿戴过这样鲜艳的颜色,镶红宝石的剑穗,似乎也与他那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并不相称。李羡鱼这般想着,便又打开了自己的妆奁,往里头一层层地细细寻了下去。很快,她从里头寻出一根手串来。手串是由十五枚珠子串成,其中十四枚,皆是浑圆的东珠,唯独正中那枚,形状格外不同,细看去,竟是由一整块罕见的黑宝石打磨而成。色泽纯正,乌如永夜。()李羡鱼将手串捧在掌心,毫不迟疑地拿起银剪。?椒盐小甜饼的作品《娇怜》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月见捧茶进来,见状一惊,慌忙快步过来,握住她的素手:“公主,这不是您最喜欢的手串吗?为何要将它剪了?”李羡鱼道:“因为,我翻遍了整个妆奁,只有这一串是带黑宝石的。”月见迟疑:“公主,您真的不再想想——话音未落,却听细微的一声。是李羡鱼持剪,剪断了手串中的红绳。她弯眉:“我已经想好了,绝不后悔。”她想将这枚黑宝石取出来,给临渊做个剑穗。李羡鱼手持丝线,在玫瑰椅上一坐便是大半日。便连中途匠造司的工匠们过来,也并未使她分心。配房里叮叮当当的制木声起了又落,长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明亮转为浓沉。直至星月高悬,一枚剑穗终于被她制好。以近玄色的深青色为底,下垂藏蓝色流苏。
那枚色泽乌亮的黑宝石被锁在宝蓝色丝线交织打成的络子中。远望去,像是即将破晓的长夜里,一枚星子盈盈闪烁。李羡鱼弯眉。她想,临渊应当会喜欢的。远处,亥时更漏敲响,是该就寝的时候了。李羡鱼便将剑穗放在枕畔,更衣团上榻去。灯火熄去,殿内这般寂静。李羡鱼有些睡不着,便习惯性地往红帐外轻声道:“临渊,你困了吗?”“若是不困,便陪我聊会天吧。”她的语声落下,帐外许久没有传来回应。李羡鱼这才想起,临渊是出宫去了。今夜不会回来。于是她在榻上转了个身,伸手轻轻拨弄着剑穗底下的流苏,有些出神地想——临渊现在在做些什么呢?是不是,正在宫外的某处,就着今夜明朗的月色,吃着好吃的糕点,清点着他新买的,有趣的小物件?城外荒郊,玄衣少年持剑而行。夜风吹过道旁衰草,将身后几道浅至近乎不闻的呼吸声送入他的耳畔。人数不多,却皆是好手。这些明月夜的爪牙已跟了他半日,只待一个动手的时机。临渊握紧了手中长剑,拇指无声褪开剑鞘。他亦在等这个时机。风吹云动,将一轮明月掩至云后。其中一人猛然发难。临渊骤然回身,剑鞘落地,手中长剑与攻势凌厉的匕首相击,爆出一枚火星。来人一击不成,立时后撤,东西两面立即有人猱身接上,一人持刀,一人持钩。刀锋劈面,来势凌厉,而铁钩阴狠,专攻腰腹。临渊后撤一步,避开刀锋,手中长剑自肋下穿出,刺向持钩之人,剑势凌厉,一往无前。()持钩者拧身后退,临渊并不收剑,剑招改刺为扫,三尺长的重剑如有万钧之力,迎面击上一人。隐在暗处的持匕之人连连后退,吐出一口鲜血。夜色渐沉,风声劲厉。这场在荒郊中的暗斗渐渐行至尾声。两局尸身倒在地上,于枯黄秋草上氤开深浓血色。而持钩者也终于被击中手腕,铁钩脱手飞出。临渊欺身而上,单手锁住他的咽喉,将他重重摁在身后的胡杨木上。死士的后背猛地撞上树干,树上落叶萧萧而下。临渊冷声:“带我去明月夜的入口。”明月夜有两个入口,一是供奴隶竖进横出,一是由前来享乐的权贵们来往。他要寻得便是后者。这便是他这次出宫诱敌的目的。那持钩之人死死盯他一阵,嘴角骤然生出些扭曲的笑意。“没有奴隶能活着离开明月夜,你亦绝不例外。”他说话间,口齿中开始淌下黑色的鲜血,继而七窍都往外涌血。临渊立时收手。明月夜的死士在地上抽搐了一阵,很快便彻底气绝,没了声息。四面彻底归于寂静。风声渐歇,一轮明月悬于高天,照身旁溪水如银,潺潺而过。临渊在溪畔青石上蹲身,就着溪水,洗去长剑与自己双手上的血迹。薄红如线,于明净的溪水中飘摇远去。水中的月影时聚时散,依稀可见天上明灿星子。临渊起身,自袖内取布巾拭剑,一抬手,却觉掌心触感有异。他垂眼看去。却见掌中并非是他随身携带的布巾,而是一方柔软的锦帕。月白底,绣着重瓣海棠与玉蜻蜓,散着淡淡的木芙蓉香气。是白日里李羡鱼覆在他腕上的锦帕。应当是仓促间,被他错拿过来。临渊垂眼,在满地的血腥气中,突兀地想起那个木芙蓉花似柔软纤细的少女。这个时辰,李羡鱼应当已经睡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