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涧山不似苏柳木这般意外。换而言之,他意外的并非杜家,而是惊讶于苏柳木的小小医馆竟同京城世家扯上了关系。他示意护卫退下,叹了口气,他并没有细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看向苏柳木:“你近日莫出府,有事托下人去办。若是你有好友在外,记得书信告知他们尽早离开长安。”
林师收到苏柳木的信时,刘景珉已离开一阵了。
信口被兰花印封死,又托杨府的亲信亲手送来,林师接到时,不禁被这般郑重其事吓了一跳。
展开信件,苏柳木在于开头告知他自己一切安好,后又说明了那名死士的身份,又着重强调他近日尽快同刘景珉一同离开长安,不论去往何处。若是条件允许,便和叶语安一样去西北边陲寻廿信。
要离开长安了么他将几笔回信交给杨府亲信,遥望天边,方才放晴的天边眨眼间再次乌云密布,黄澄澄的朝阳蒙上了一层灰。
宫门前的那束阳光被乌云彻底笼了起来。
刘景珉站在大殿前,身侧是文武百官。
“刘文易,你私自回京,瞒而不宣,欲意何为!”王宪之指着刘景珉的手在发抖,他看上去似乎怒不可遏,“你可知这是谋反!”
作者有话说
刘景珉终于对自己怀疑林师的行为感到一丝愧疚并且发誓以后不会了……
面圣
齐拥帝坐在大殿上,几次欲意起身反驳,却又瞧着一旁御史大夫的脸色冷漠,被吓了回去。
“王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刘景珉摇摇头,作无可奈何状,“圣上宽厚仁心,体恤臣父亲过世之心痛,曾几次邀臣来京城小住,臣无奈因丧期未过而不得往。如今丧期已过,臣片刻不愿耽搁,即刻动身前来与圣上一叙旧话。怎的到了王大人口中,就成了谋反了?”
刘景珉沉下脸:“况且,臣六月初至就到了京城,又差府上的人向圣上禀报,要耽搁些时日才能觐见。可圣上却对臣回京全然不知,王大人,你对此有何头绪么?”
王宪知摸着胡子呵呵一笑:“陵南王府的下人办事不利,王爷自己管教不当,怎的还怪罪起老夫来了。”
“那看来是臣之过。既然如今满朝文武皆知我回京,那王大人,您守在陵南王府的那些人,能否撤去了?他们在那里瞧着,臣是吃不好睡不香,连新识得的美人都不敢往回带”
“刘文易!”王宪知拍案而起,怒发冲冠状,“此乃朝堂之上,污言秽语休得再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就是污言秽语了?”刘景珉不以为然,挑眉斜眼看过去,沉声道:“王大人怕不是以己度人了。”
齐拥帝忙开口阻拦:“文易何事耽搁了?可是什么难事?”
刘景珉抱礼回道:“臣此前在岭南听闻有人口口相传天文道出世一事,来京城的路上便多留意了些,本以为此事只在岭南流传,可谁知到了京城,仍能听见有关此事的传言。臣知此事重大,斗胆私自前去探查了一番,陛下恕罪。”
天文道这三个字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去。
此前一直未开口的周明持干笑两声:“王兄呐,被人查到了罢。”
齐拥帝昂昂头,示意他继续:“你查到了什么?”
刘景珉摇头:“流言不知从何而起,臣无能,未查明。”
周明持面上一怔,勾着嗓子干咳了两声,松懈下来笑道:“此事何须劳烦小王爷亲自去查,王宪知勾结天文道,已是板上钉钉。”
殿内众人似乎对二人每日互泼脏水的争论已是司空见惯,并未有过多的反应。
刘景珉顺着他的声音看去,一方是王宪知死咬着自己不放,他手中的天文道玉牌被人偷走,便用其学生杜云中的名头散布事关天文道的流言,希望能钓上偷盗之辈;另一方是周明持拿假半仙传播关于天文道的流言,又假借西南署之名,让小曲儿拿月牙弯刀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杜云中,再除掉已经暴露西南署身份的假半仙,并留下月牙弯刀,让人误以为杜云中同假半仙皆为为流言中的西南署叛徒,好嫁祸于他。
剧本在戏台子上演了,真半仙多半已死在周明持手上,小曲儿兴许是周明持养的杀手;杜云中安然回了杜家,王宪知丢失的那枚玉牌辗转来到了他的手中,他却依旧不知真伪。
人人都想借天文道之名做事,人人都在得知他回京之时写好了剧本。
借助各方之手,他几乎要把剧本摸透了,周明持想借他回京后的手拖王宪知下水,于是那从岭南至长安的流言,本就是跟着他一路来的。
有意引他去查——那就偏不能如此人心意。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同林师在平康坊,在一手拽着杜云中,被小曲儿追杀一路后,他们缩在角落里瞧见的,小曲儿跟随着离开的那名黑斗篷。
他原本猜测,此人只是周明持的一介手下,但今日站在这个角度朝周明持的方向瞧过去,那人身形分明和他一模一样!
那人便是当朝中书令本人。
……
直到早朝结束,几人间的剑拔弩张都未有结果,齐拥帝打着哈哈听了几嘴各地的州府奏报,大手一挥,遣百官散去了。后又留刘景珉一说今日为他设立了接风洗尘宴,刘景珉嘴上说着谢主隆恩之类的话,又打心眼里没心思去这个劳什子宴会。朝堂上的这群老头子横竖看自己不顺眼,在这宴会上免不了对他阴阳怪气一番,小皇帝蠢到听不出来,他听着上火。
不过那姓王的老头就有意思多了,似乎是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不思进取,整日寻欢作乐的闲散王。但凡想起他,都要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刘景珉乐得自如,努力让自己往他口中的那个闲散王的做派上多靠靠,做一个逍遥自在的蠢蛋,总比被人忌惮提防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