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正待开口,语声未启,生生顿住。
屋里热气蒸腾,说话叨絮声渐渐混杂,方寸空间,声声入耳。
“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稚儿,皆死于冰冷刀下。闻路人说,温热的血将院中堆雪尽数融了去。”
平婉垂下睫羽,转问:“老板娘,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张二娘呆一息,反应过来后煞有义愤填膺之态,竟是咬牙道:“小娘子不晓得,那奸佞魏贼今日屠杀了顾太尉满门,啧啧啧,你说说当真是老天无眼,他如何还能安生生活到现在?”
鸦睫轻颤,又问:“老板娘可知顾府上下死去的约有多少口人?”
张二娘疑瞧她:“你问这儿做甚?”
“想着下回去济福寺帮忙烧香超渡。”
平婉常去济福寺,她是知晓的。想来几月前她还托平婉给她孙子带个开光的佛串。
张二娘这一通顺,话跟着从张合的嘴里出来:“平小娘子善心,听人说约莫一百来口。天杀的,你说说怎就坏人长命?”
平婉仅浅笑不言,张二娘立时噤声,却是以为她信佛,难忍杀生之话,只做度人之事。
待雪大致止住了,平婉留钱离去。
先回的东水巷中的小院。
彤云散去,净空蓝碧,唯有寒风不变,瑟瑟刮进衣领。平婉拢了拢衣襟,推着车入巷。
积雪要有半寸深,盖住行路,隔壁邻里妇人拿了笤帚正在院中扫雪开路,听见车轮轱辘压雪声,眼睛穿过开着的院门向外瞅。
不出所料是早上出去的那抹绀青色。
“平娘,这么大的雪,说不准何时还要下,今日可要停了罢?”
平婉听着声回望,扯着唇角对她笑了笑,一开口白气跟着滚卷而出,“是要停的。大哥今日出去做工了?怎大嫂独自扫雪?”
张素荷向屋里瞅一眼,声音里夹着气:“在屋里和石头玩,一个两个懒虫子,靠不得。”
这种半嗔的埋怨话她是接不得,倒是阴寒意直从脚心钻,平婉动动脚,探身从包裹好的剩下的糖葫芦里拿出三根,向院门走两步。
“我这儿还有糖葫芦,给小石头拿去吧?”
张素荷目光从糖葫芦移到她的手上,却是冻得通红。她收回视线,一手拎着扫帚,走过去接过,语气稍柔。
“别总是想着赚那死钱,买个手衣戴着也不至于这般紫红。你这手可是要护好,一年冻年年冻,遭罪得很。”
平婉手指一顿,慢慢收回手卷入袖中,只笑着轻轻颔首。
她径自走到陈家旁侧的小院,开了锁推门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