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分了心,小指不自觉地勾起,仿佛小钩子,轻轻地刮过七郎掌心。
“不提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带着娘在京城落户,你也顺利归了家,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晏七郎将削葱般的指尖在掌心攥紧了些。
说起来,有件事他始终没机会问。应家既然在荆州乡郡里生活,之前从未来过京城,又如何和长居京城的晏家结下的世仇?
听小满的意思,她入京报仇的事,她家阿娘也知情的。
根源处不解决,应家和晏家有仇,如何上门提亲……
“我和娘没来过京城,但我爹来过的啊。”应小满理所当然道,“我爹腿瘸了才去我们乡下安顿。听说他年轻时在京城待了十来年。对了,他在京城有个主家。”
这还是晏七郎头一次听到“主家”这个词。
目光微凝,带出几分深思。
与晏家结仇的,到底是应家义父,还是义父的主家……
就在这时,前方提灯笼领路的隋淼脚步一顿。
“郎君。”他喊了声,“应家门外有人。
应小满顿时紧张起来,“我娘没睡?等门等到外头来了?七郎你赶紧回罢。我自己回去便好。”
“并非应夫人。”隋淼的神色复杂,“瞧着,像十一郎。”
月下并肩缓行的两人齐齐一怔。应小满皱了皱鼻子,又露出个嫌弃表情。
看在身边七郎的份上,商量说,“你和十一郎是好友,不好当面对上,你先回罢。我去把这块牛皮糖骂走。”
七郎的想法却不同。
一双桃花眼在月下微眯起,“既然人夜晚来了……当面有当面的好处。走罢,今晚便把话挑明了。”
“不好罢。”应小满有些吃惊。
“有些事要用‘拖’字决,一来二去拖到其事自败;但有些事拖不得。譬如田间草种,需得尽早拔出才好。信我么?”
这句话是附耳悄悄说的,应小满的耳尖隐约有点发热,“我当然信你。要如何做?”
“就这样。”晏七郎把宽大的广袖往后捋,月色下伸出两只交握的手,正大光明牵着身边小娘子往前走,吩咐前头的隋淼。
“继续提灯往前,当做没发现人,直接走去门前再行礼。”
隋淼表情僵硬,提着明晃晃的灯笼,放重脚步转入七举人巷口。
应小满有点紧张,走得更慢,时不时眼风往自家门口瞄。晏七郎若无其事说话,“别往家门口看,莫担忧。首先,十一郎是友非敌;其次,有我在,不必你亲自应对十一郎。现在随便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应小满的手掌汗津津的。
身侧的郎君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上次你不是提起,等搬家后打算开个肉铺子营生?最近可有留意附近转让的铺子。?[(()”
提起正事,应小满的注意力顿时转移过去。
“转让的铺子陆陆续续看过几间,都不适合做肉铺子。有一间靠近茶楼,还有一间过于幽静小巷深处,有一间靠近西门内大街的旺铺倒是位置合适,偏偏要价贵得很!……”
夜风里少女脆生生的嗓音沿着长巷散开。时不时有郎君清润的嗓音接着问,“要价多少?”
“转让一口价八十贯不还价!牙人还说,被我捡着便宜了。换做别家,听说顶肉铺的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连价都不开的。”
清脆的嗓音带出些委屈,“开口八十贯,还说我拣便宜。东家怎么不去抢啊。”
七郎轻轻笑了声,“约莫是因为这家铺子地界就在大理寺官衙附近,不怕有街坊浪荡儿寻衅闹事,东家才愿意转给你个小娘子。小娘子顶肉铺子罕见,闻风前来闹事的闲汉浪荡儿确实会多,容易出事端。东家也有东家的顾虑。”
“原来如此。”应小满走出几步,遗憾地摇头,“八十贯还是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