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生找回了大哥。
陈老四身上滚了一身肮脏的雪水,神情古怪,嘴里念念叨叨着人听不懂的话,比从海里归来的花妮儿更像个活鬼!
陈婆子找来了郑神医。
郑神医是村里的大夫,姓郑,名神医,并非真正的神医,也并治不了什么病,不过因为识两个字,念了两本医书,懂得开个不痛不痒的药方子罢了。
郑神医拉着陈老四的胳膊诊了会子脉,摇头,说一堆医书上的行话,然后下了结论,这是得了失心疯,没有二三十两银子治不得!
“这种病,要先用人参顺气,然后再用鹿茸之类的补药大补,才可能见效,也并不敢保证能治好。”郑神医郑重其事的说道。
陈婆子听完便泄了气。
别说她没有这么多银两,就是真的有,也没必要把钱使在这不该使的地方!
“也并不妨事儿,你瞧,能吃能喝的,兴许过两天自己就好了呢。”陈婆子指着坐在地上吃雪的儿子,高声说道。
几个街坊妇人,本来操着手在旁边看热闹,等陈婆子下定论治是不治。
如今听见这么说,便一齐附合道:“就是,能吃能喝的,想也不是什么大病,养养就好了。”
陈婆子听见妇人们这么说,越发觉得有了底气,因见花妮儿倚在门口看着,便吩咐道:“妮儿,把你爹扶进屋里去,烧锅热水给他擦擦身子!就知道站着!”
花妮儿没动,陈婆子正要骂,抬眼撞上孙女冰冷的目光,打个寒噤,干咳两声,自己上前去拉起儿子往屋里送。
几个妇人把眼瞧瞧花妮儿,聚成一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说一会子,再瞧两眼花妮儿,眼神中便有些惊悚的意味。
花妮儿不用听见,就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
不过无所谓,她倒是希望她们把她当成水鬼。
毕竟这世上心底坦荡,不怕鬼怪的人并没有多少。若真把她当成个鬼,以后的日子尚好过些。
花妮儿去灵堂,给娘磕了头,眼泪不知不觉的流出来。
花妮儿这短短的一生中,只有娘给过她爱和温暖。
无论她如何不听话,无论她如何口吐芬芳,花氏从没骂过她一句,打过她一下。
她曾经那么的希望自己能一夜长大,替母亲挑起这家里的重担,能赚很多钱,让母亲过上舒服的生活……
可她什么也没做到,就那么被抛弃,而且是被亲生的爹爹抛弃!
屋里传出成才的哭声儿。
花妮儿微微叹了口气,站起来回去,成才只喝了半碗粥,一泡尿出去,必是又饿了。
家里没有给他们母子的吃食。
仅有的半瓮苞米面,是陈美花从娘家借来的,苞米面和着夏天晒干的,存到现在的树叶子蒸的菜饼子,只两天给陈老四一个。
至于陈老四的妻子儿女,那是陈老四的事情!与人家陈美花无干。
总不能让弟媳妇养活大伯一家!就是给陈老四的那个饼子,还是陈婆子从自己的例里匀出来的。
这是花妮儿祖母陈婆子的说辞。
听上去颇有理,颇通顺,无法反驳,像个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