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车马长队,亦如来时壮观,只不过无人能想到这一趟斋戒祈福之行,再回来时朝局就已发生大动。
朱蓬源为官数十载,官至一国之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宠臣,可这样一位在朝中如鱼得水的人物,却仍是在天子一声令下后就落得个满门覆灭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青时兄,你这脖子都快扭断了,到底在看什么?”
大队人马原地整顿间隙,一个与陆眉交好的公子哥凑到他跟前,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向后看,入目所见的只有各府女眷乘坐的马车,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头。
这有什么好看的?那公子嬉笑着问陆眉:“青时兄,你不会是看上哪家小姐了吧?”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陆眉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那公子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是吧?青时兄,我说你近日还是安生些吧!张朝才搞出那档子事,”公子哥指了指天,掩唇低语:“那位正在气头上呢,你可莫在这节骨眼去调戏良家女了,那位连朱相都能说砍就砍,就算你爹是翰楚也越不过丞相官大啊。”
那公子以为陆眉是斋戒这几日没开荤憋坏了,好心提议:“不如明晚去醉尘楼逛逛?听说新来几个小倌,我做东,保管青时兄你玩的尽兴。”
陆眉被那公子聒噪的心烦,面上却仍是兴致浓厚的挑起了眉,十分配合的与之交谈起来:“哦?来新人了?容貌如何?可会才艺?”
公子哥一拍胸脯:“放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保管合你口味,比那些个没意思的闺阁小姐有趣多了。”
听到“有趣”二字,陆眉忍不住微抿了下唇,唇上似还能感受到那种香甜温软的滋味儿,他又暗暗向后瞥了一眼,可马车太多,连她坐哪辆都分不清,更何况看到人呢。
在陆眉眼里,言清漓已然成谜,他有太多问题想弄清楚,可回京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她一面。
启程时他好不容易将他娘身边的婢女红雀逗开心了,去帮他给言清漓递了个口信儿,可这京城都近在眼前了,也没收到言清漓只言片语的回复。
小没良心的,他们好歹也是在一条梁上共患过难的,转脸就绝情。
此刻被陆眉认为毫无良心的言清漓正坐在言府马车中凝外窗外,她从今晨坐上马车起就没怎么言语过,也未曾吃过任何东西,只呆呆的坐着。
青果又试探着拿给她一些糕点,不出所料的都被她摇头拒绝了。
主子不吃东西,青果更没心情吃,蔫蔫的耷拉个脑袋,惯常嘰嘰喳喳的大嗓门此刻如同被人灌了哑药,连嘴巴都被缝上了,一声不吭。
她不敢打扰言清漓,更不敢问她在烦恼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太没用了,要是玉竹姐姐在就好了,小姐说不定还有个说体己话的。
言清漓没注意到青果的小心思,她仍在想着朱家的事。
她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是急了,有好些地方都思虑不周,经不起推敲,虽说她能侥幸瞒过皇帝瞒过众人,但宁天弘那边大抵是要起疑了。
言清漓嘴里发苦。
可机会难得,她实在忍不住,那一刻,能亲手手刃仇人的机会就摆在她眼前,她无法什么都不做,眼看着朱家洗脱罪名重新风光。
仇恨犹如一团烈火,风卷残云的灼烧了她所有理智,她完全不受控制,只想立刻将朱蓬源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让朱家人也尝尝她楚家亲人们所遭受的一切。
言清漓垂下眸,掩于袖中的手冰凉一片,但她此举也确实冒失了。
可她又并未后悔。
这种快慰又后怕的心情一直缠着言清漓,直到车马于日落时分进入了盛京,回到了言府。
言清漓被青果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下车,她便看到言琛正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利刃般的目光直接向她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