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的背影,孟杼轩心生不舍,方才与沈将军谈好事出来没见着她,已然有些乱了方寸。他与沈妩推脱了两句,便是想跟上去。
但见她在那凉亭中托腮赏月,原本她那张脸就生得圆,和那天上的玉盘真真是交相辉映、相辅相承得很。孟杼轩便负手立在那凉亭瞅着。自打在桂花树下拾了她的月老符,他就有些被牵了心神,这滋味委实不大好受。
她晃着脑袋同那白鸭子说着话,那模样也是可爱得紧。但待得听清楚她同那只鸭子道,“二公子,我喜欢你,你可是也中意我?”孟杼轩不禁脑袋一黑,看着那鸭子不知是当喜还是愁。他在心中琢磨了一番,总也觉得她这睹物思人睹得有些忒不靠谱了,鸭子再怎么潇洒,也不过堪堪一界禽兽,这是怎么样的念想,能将他与这鸭子合为一体了。
他实是不忍,不知道往下还能有什么更伤脑筋的情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迈步进那凉亭。这显是将她一惊,跳起却脚下一滑将将栽到他怀里。院中那柳树疏影横斜,晚风轻吹,那柳枝吹得“沙沙”作响,片片叶儿扬下,擦着那青石路打圈。
他柔柔地望着她,此时这意境确是缱绻迷醉。但见怀中那人一脸茫然,头一侧,望着地上道,“二公子,你的锦袋……”他心中有些恼,不知是恼这姑娘不解风情,还是恼她见着了这锦袋。那日在桂花树下,她的月老符恰是飘到他跟前,他便相当自得地拾了拆开来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竟是有些失神。此前,他也收过不少姑娘的帕子,那上头鸳鸯喜雀,牡丹凤凰皆绣得好生精致,但偏偏就这月老符上不工不整的“孟杼轩”仨字让他觉得有那么些飘飘然。这一飘飘然了,自然想将这符收着以便日后还能再品尝一番滋味,但方才那一拉一扯却是将这锦袋扯到了地上。
那其他好些姑娘,往往都是主动向他倚过来,但偏偏怀里这个反应得真得是慢了些,只盯着那锦袋,迫不及待地想起来。他想着若此时还不提点提点怕日后更是要好些费心思去□了,便一手覆在她眸上,低下头去亲了她一口。
扶她起来之时,再拾了那锦袋。她瞪着那眼睛好些吃惊地望着他,他尝着了鲜,心中好似有了轮圆月,觉得好是圆满。待他将她送回屋里,返身,却见着沈妩站在后头。
沈妩同孟杼轩一并玩了这许多年,对他的行事作风自是好些了解。旁的里虽见过有些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但从未看过他主动下手。先前他这表妹出府去玩,他便心神不宁得棋子也落不下去。女儿家的心思都堪比头发丝儿细,她顿时愁绪满腹。此前,念着她与孟杼轩打小一同长大,她总也相信旁的野花虽是除不尽,但她在孟杼轩心里也是不一般的。眼下,却发现有朵小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显是枝枝蔓蔓得不可收拾了。
沈妩有些薄怒,“你为什么亲她?”她心里不甘,孟杼轩也不算得是个冰清玉洁的人,她自己也香过他一口,但看着他俯下身去亲她,心里还是不能淡定。
孟杼轩看了看沈妩,没答话。他为什么亲她?他自己也说不上个大概来。最早的时候,他曾看过他娘拿了簪子去找那做小食生意的王大娘,彼时听到她们的话,方才了得这簪子原是他娘和那情人的定情信物。打小,那李嬷嬷便与他道他娘在外头偷汉子,此次见到二夫人那萧瑟泪下的模样,更是明白了些。他娘出了那王夫人屋里,他瞅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与王夫人年纪差了不像一辈,听着那王大娘哄着那姑娘说,“这簪子留给你做嫁妆……”
他也曾纳闷过,他娘彼时是名噪堰城的美人儿,那欧阳丞相也听说是位俊才。那这样一结合,怎的会生出来这么个圆脸蛋小鼻子的姑娘?然,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想来这小姑娘也是归在那八九件不如意事里头了。
他那娘亲本就在孟府里处境不甚好,若这事给孟王爷知道了,许是更加举步维艰。他狠了狠心,索性着人将那屋子烧了,想着毁尸灭迹。那可不成想,他这辈子做事都是步步为营,坏事也没少做,独独烧了这屋子,整个让他后头的日子天翻地覆了一道。有所谓是,一招错,满盘输。
后头袁莫涵将她救到府里来,与她处了些时日,渐也觉得她行事这股子憨劲挺可爱。彼时他想把她搁在身旁,若孟王爷不知道她是二夫人的私生女,想是这么过一辈子也无大碍。偏偏这姑娘本事不小,竟还能引得袁莫涵拈花惹草了。一枝红杏眼见着便要出墙来。
他不过就想在他俩中间轻轻插那么一脚,免得日后摊子大了收拾不了。他显是不晓少女怀春,芳心一碰就动,这么款款地给人插个簪子直将人小姑娘迷得七荤八素,那是一个晕头转向。
最最扼腕的是他也在女人堆里打滚这许多年了,此番竟这么没眼力见地以为她心里头喜欢的是那袁莫涵。
直到看了那月老符,方才悟到平生这第一次没猜准女人心思。
沈妩见孟杼轩愣了神却没回应,更是气了些,“我不许你亲别人!”
他与沈妩虽亲近,但见不得她娇纵的脾性,没睬她便从旁走过去。
沈妩在后头有些急躁,“你原本只能同我一人成亲。”他拧了拧额头,稍稍蹙眉,从前他总觉得成亲不过是榻旁多躺个人,但此时,却是有些踟躇。
第二日清晨,沈将军便邀他喝茶下棋。
沈将军望着他,颇有深意道,“我只有妩儿一个女儿……”,揭开茶碗喝了口茶,“杼轩,今年五月,我便要领兵去江洲,彼时,我便能调动兵权。”沈将军悠悠道,“我想,不若初春之时,把你和妩儿的婚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