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那少年如今情况,纪兰因心下微微一沉,替她做选择的人很快就要宣告断气,实在算不上好消息。
听了她的顾虑,周辄之只是温声安慰道:“其实这不算是件坏事,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过要和我们合作。”
迫于生存才暂时结下的联盟脆弱无比,两三个不满眼神都能打碎它。
还是他通过拿捏西装青年,才间接阻止那少年因旧怨做出更多不理智的事。
这个分组,其实并不算好。理想情况是他们三人一组,其余两人操控彼此,互不干扰,再不济也要是足以操控两人才算好,偏偏把身为新人的纪兰因交到了那少年手里。
感情她有时做的某些令人费解的选择,还真是对方故意的,绝对是迁怒!纪兰因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抓住了重点,“A区与B区之间已经可以自由来去了吗?”
“要感谢其他人下在酒里的药。”周辄之动作粗暴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快速搜寻,“喝完酒的狱警全都在审讯室里不省人事,麓湖才能把我送来了这边帮你。”
也不知这件大块头是什么年代的产物,足足有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抽屉,装的东西还都是千品一律的空白草稿纸,偶尔翻出几页带字的,满心期待一看瞬间落了空,全是写满鬼画符的废纸!
“你让那个人去了哪里,小周?”
纪兰因记不住所有人的名字,统一用代号来称呼,她的手忽然触到了一份除废弃草稿纸之外的东西,忙不迭从抽屉抽出来,点亮了桌灯。
“B区的巡逻室,和他待在一起……其实挺吃力的。”周辄之整理完手头白纸堆,原封不动放回,望向她的方向。
就个人而言,他并不喜欢极善伪装、城府深沉的笑面虎,也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去协助秦麓湖。
如今看来,或许两者都不是最佳选择。
那是一张纸质陈旧泛黄,边角翘起的报纸,油墨字迹模糊不堪,存在多处印刷错误,虽然不影响阅读,纪兰因仿佛可以透过上重叠的黑字看出撰写者内心无法穷尽的悲痛。
刊登的信息简短,却足够有力,足够触人心弦。
我们失败了,我们将要沦为阶下囚了!
写完标题后,作者显然无法将自己从贵族沦为亡国奴的详细经历写出来,三言两语草草带过。到讲述自己的绝望和敌国的痛恨,却能够用希伯来语翻来覆去写了四五百字。
读到最后,在大脑防御机制的影响下,ta已经彻底失去语言能力了。
——读到这里,游戏背景一目了然,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正是被关入监狱的亡国之人。
“沙沙”、“沙沙”,布料摩擦所发出的声音重重摩擦鼓膜,纪兰因凝神屏气,第一时间拉下灯绳,手指抵在下唇晃了下,小心朝身后的储物柜退,猫腰藏了进去。
失去五脏二俯,身体最直观的体感是听力与感官更加灵敏,她可以轻易听到与感受到从前容易无视的动静,来到游戏中更有被进一步强化的感觉。
这一次也不会错。
储物柜只有半个人高,铁制内壁锈迹斑斑,纪兰因只能尽量蜷缩着身体调整姿势,确保自己不会因耐力不支闹出点要命的动静来。比她还略略高出半个头的周辄之只会更不好受,他选择的矮柜还要小了一号。
实在太黑,纪兰因连踢到什么东西都是先察觉到脚尖一痛,然后才发觉不对,想要收脚退回原位,却是被谁抱得死死,丝丝缕缕干瘪的尸臭伴随着虫虱在柜壁爬动的声响后知后觉从她眼前划过。
更要命的是,来人很快就要从巡逻室的玻璃前路过,她不敢打包票自己能不露任何破绽。
*
A011号牢房近在眼前。
秦麓湖不得不随着“奥菲利亚”停下脚步。还有约莫十级阶梯,“她”就能离“她”朝思暮想的神眷之地愈来愈近,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噩梦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可“她”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反而心生怀疑,止步不前。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为何不去呢?
“奥菲利亚”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略冷淡的少女嗓音总会在她被内心负罪感折磨得遍体凌伤时出现,教唆她放下人仁,成为过去她最为痛恨、最为厌恶的人。
同为她如今最需要成为的人。
仿佛被某种情感操纵般,“奥菲利亚”下意识迈出了步子。
很快,“她”就能收获自己渴求了数十年的东西——真理。
真是如此吗?谁能向她保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