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颇有闲情雅致在额间点了花钿,一张妍丽端庄的脸登时眉眼生辉,更多了些妩媚。
芯红奇怪道:“娘娘可是要出去?”
“不,你去让人把殿东的隔扇拆了,我们准备迎客。”
芯红不傻,立马就猜到这赖客是谁,但她另有疑惑,“若是陛下,娘娘何必要打扮得……”
“世上很多人喜欢的就是痛打落水狗,他想看我痴,想看我狂,最好还能发疯跪着求他。”
她打断芯红的话,不咸不淡地说着,视线眺向远方,“越是这时候,你偏偏要坐得正,立得直,好让他们知道,眼前的不是家犬,而是轻易不能惹的猛兽。”
后者怔怔地看着她,立马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去了。
楚绍比想象的来得更快,不到半柱香时间,銮驾便到了明华殿门口。
他挥避了大太监王乾的搀扶,近乎是迫不及待地从銮驾上下来,挥手阻止了内侍通报,转而独自快步往殿内走去。
丝竹管弦之乐穿过宫墙轻灵地往外飘来。
他脚步一顿,事不遂俗人愿。
“呀!”
芯红带着几个小宫人手捧鲜花嬉笑着从墙角绕出,见到那明黄色的身影立马惊叫一声,跪地行礼,“陛下万安。”
这么几句立马惊动了内殿,丝竹管弦之乐暂停一瞬,袅娜娉婷的女子身着宫裙大袖衫,缓步而出,绛紫色的厚重在她身上并不显得老气,反而与气场更加契合。
弯眉间金色的花钿衬着她明丽多情的眼,殷红欲滴的唇。
端庄,冷傲,高贵不可一世,这是一朵不容侵犯亵渎的高山之花。
“陛下来的正是时候。”容蓁向他微笑,“殿内正好在唱戏,可要一同欣赏?”
明华殿内搭了戏台子,百相园内接来的戏子正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东郭记》。
二人并坐台下,他乜斜着眼看着她,“殿内听戏,皇后今日倒是好兴致。”
“陛下,本宫身居宫中无所事事,总要为自己寻些乐趣。”容蓁转头嵌着东珠的耳珰映着雪白的肤,她忽地莞尔一笑,“陛下,听戏。”
戏子在台上转了两圈,唱作,“为功名太急,为功名太急……一似狗纍纍,还愁龙也吠!”①
楚绍脸色未变,呷了口茶,“今日朝堂之事,皇后可曾得知?”
容蓁惊讶地看他一眼,“身为陛下中宫,身居后位,怎会不知道后宫不可干政,陛下说笑了。”
台上一阵紧锣密鼓,“龌龊龊亏他咽,腌臜臜怎下舌,这般口嘴真不洁,这般态度真无藉……”②
听闻台上唱的,容蓁黛眉长舒,掩唇轻笑,“陛下,这齐人竟到别人墓前吃些祭品还四处乞食,骨节全无,不若扒皮抽骨做条虫罢了。”
“可见皇后出自高门,不知民间疾苦,”楚绍冷声道,“他一人吃饱反是省了口粮给家中妻妾,此番作为,称得上大丈夫。”
“自笑奸臣得主,一时威震齐都……同朝臭味偏无妒,结就了一番党与,而今显者是谁与,索与高攀去——”戏子高唱,吊高的嗓门又脆又嘹亮,直往人耳朵里钻去。
一众乐声唱作,人声鼎沸。
“朕今日不想听了,”楚绍面色不霁,“不要再唱,退下。”
殿内落入数九寒天,台上戏子忙停了叩首行礼,连滚带爬地走了,台下宫人瑟缩着肩膀来收被皇帝打翻在地的茶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热闹至极的殿宇回归寂静,殿内针落可闻,只有茶盏落桌的细瓷声。
容蓁喝了口手中的茶,看着被收走的碎盏疑惑道:“陛下,这是今年上好的双井绿,还未饮上几口就洒了,可是不大合口味?”
楚绍站起身,睇目看她,“朕富有四海,不过洒了两口茶,有什么可惜的。”
“陛下想饮什么茶,让下人重新为陛下添上。不过这戏没看完倒是可惜,”容蓁悠悠然托腮叹息,“还没看到陛下欣赏的齐人凭着乞食被封侯拜相呢。”
“好,好得很,”楚绍闭目站在原地一会,只觉得气血上涌,头疼的厉害,“皇后,你说后宫不得干政不可知前朝之事,那你这出戏又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