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这不是正中下怀吗?都不用等到休沐了!
沈瑢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谢大人不用当值的吗?”
谢骊这点特权还是有的。他在北镇抚司当差,跟这些普通只管宫中防卫及天子出巡的仪仗同僚们还是不同的,只消安排好手下,他倒是可以随时往北镇抚司去。当然,他现在敢离开,也是因着还有董长青在宫内,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自也是他来担责。
只是这些话他也不必对沈瑢说,因此并未答话,只管出了宫门,往北镇抚司走。
沈瑢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跟在后头还问:“紫芝观的事怎样了?那个玄鹤抓到了吗?”
玄鹤现在还在北镇抚司的地牢里呢。谢骊随口道:“前几日有消息报来,玄鹤的踪迹出现在京城附近,尚不知他意欲何为。”
沈瑢顿时毛骨悚然:“他,他一定是想来烧死我!”什么意欲何为!京城这地方是锦衣卫大本营,玄鹤没事怎么会往这里跑?一定是又来放火的!
谢骊瞥他一眼:“或许小公子多虑了。”虽不中亦不远矣,还真就是冲他来的,不过看了这些日子,万家这小子也并无异样,似乎当日祭坛上那钉入石缝的香插只是昙花一现甚或大梦一场。
“不是我多虑!”沈瑢又想住到北镇抚司去了,“谢大人想想,玄鹤明知锦衣卫在画影图形捉拿他,为什么还往京城跑?定是看我未死,这祭祀仪式便不算完成——他,他是疯了,一心想着完成那妖术呢!”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那白鹤能变成蜈蚣,可见真有几分蹊跷。范小姐无事全赖仪式未成,我若是真被他烧死了,说不定,说不定就真被他们召来什么妖物,要附在范小姐身上了!”
附不到范家女身上的。谢骊淡淡地想——若附也只会附在你身上。
“玄鹤若敢入京城,锦衣卫自然会捉拿他。小公子不必担忧。”
艾玛这怎么能不担忧,这可是他的小命!沈瑢急得眼珠子直转,终于想出一条理由:“我那会给玄鹤只画了那么几张图,怕是也不够用,要不要再画几张?”
人都抓到了,还要图做什么?只是谢骊也不说,只悠然道:“小公子若得闲,画几张也成。”
沈瑢一撸袖子道:“今日就得闲!别说玄鹤,北镇抚司还有什么要捉拿的人犯,哪怕我没见过模样的,只消有见过的人来跟我讲一讲,我也能画得出来!”
这才是他的杀手锏呢。
果然谢骊脚步都顿了顿,转头盯着他:“没见过的人,小公子也能画影?”若是这般,可就厉害了。
“不但能画,且能画得像!”沈瑢得意洋洋,只差包拍胸脯了。
眉眼漂亮的少年人得意的小模样,仿佛一只名贵的小狗在那里摇头晃脑,谢骊都觉得有几分可爱,但是事情还是要问清楚:“这是何术?”莫不真是噬魂,或是其一分支?
这些人怎么都动不动就术术术的……沈瑢一阵无语,但对谢骊却生不起气来,只耷拉了眉眼道:“什么术,这是画技!人之相貌,无非是脸型与五官。譬如脸型就是圆、方、尖,有人上圆下方,有人上方下尖,各自组合,就生成不同轮廓。五官同样,也就是那么几种,再定一定位置,就成了不同相貌。再补一补哪里肉多,哪里骨高,一张脸也就能凑出来了。”
谢骊静静听着,冷不防问道:“这也是那云游僧人所授?”
沈瑢惊觉自己多话了,但要把话收回去也来不及,仗着谢骊也找不到人来对质,硬着头皮道:“正是。不然我从未学过书画,哪里能知道还有这些讲究呢?”
又在说谎。谢骊微微皱眉。他方才还觉得万家这小子生气的模样也有几分可爱,这就被谎话糊了一脸。只这小子的谎话不似那些巨奸大恶之人的谎言恶臭,平平淡淡的一股子青草味儿,似乎并无恶意。
但终究也是说谎……谢骊转开目光,道:“万公子既如此热心,倒是要劳烦了。”北镇抚司别的没有,要捉的犯人那可多了去。
沈瑢屁颠屁颠地跟着他:“没事没事,不劳烦不劳烦。”救命大腿呢,画几张画算什么?何况今天画不完明天可以再来,一直画不完,不就一直可以再来了吗?
于是北镇抚司的缇骑们就眼睁睁看着谢百户带着一个俊秀少年,走进了北镇抚司大门。
往常进了他们这地儿的,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便是有自诩硬骨头的,再是视死如归,这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那洒脱亦是浮于表面罢了。
只这个少年,笑笑嘻嘻,见谁都弯弯眼睛,仿佛这里不是外头人闻之色变的北镇抚司,倒好似哪里的戏园子一般。
当然,锦衣卫们消息都灵通着,沈瑢还没等走到谢骊的办公室,他的身份和来意就已经众人皆知了。崔和那边才从诏狱出来,就见几个同僚都在他家百户大人的屋外,伸头跷脚的往里头看,不禁皱眉:“这是做什么?”
崔和学谢骊学得不苟言笑,普通的锦衣卫见了他也都有点拘谨,忙站直了回话道:“谢百户带回来的那个万家小公子,在里头听声画影呢。”
崔和不解:“什么听声画影?”他自是知道万瑢会画,但听声又是什么?
那锦衣卫还没回话,里头已经有人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满脸还有些恍惚难信的模样,见了外头的同僚便一把抓住,道:“果真画出来了!你们瞧!这就是那南鼓楼飞贼的模样,单凭我口述,竟然就能画得如此逼真!这贼走不脱了!”
崔和瞥了一眼,果见纸上一张中心鼓起的圆脸,眉眼都无甚特别之处,可就是透出来的那么几分猥琐,令这张脸颇有些与众不同,若放到人群中去,也是不难辨认的。
可之前北镇抚司出的画影……崔和想起那张除了圆就与纸上之人毫无相似的图形,沉默了。
“这万——”还有这一手呢?有缇骑忍不住惊叹,“这是哪里学来的?若是咱们镇抚司里有人也会这手功夫,那得方便多少?”
沈瑢也在向谢骊安利:“……其实学起来也不难,有原先就会画的,必然学得更快。若多有几个人,岂不方便得多?”
谢骊不曾想到他会说这话,不由得真有些惊讶了:“万公子愿意将此技法授于他人?”虽说他一直惦记着万瑢这手画技,可也一直不曾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万没想到竟是他自己要教……莫非他年纪小见识少,还不知有传奉官这条路?
沈瑢哪里会在乎什么传奉官,他一来是真的想多教会几个人——就古代这个信息传递本来就慢,再弄这些个半像不像的图形,等抓到犯人,还不知又有多少人受骗上当了。
至于说这画技,技术不就是给人用的吗?别人会了,又不等于他就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