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并无什么喜色。这一身凤袍,是礼部让十个绣娘花了一整月赶制出来的,其价值已经相当于一座城池十年赋税了。杜若喘着粗气从外头进来,急忙道:“小姐,皇上来了!”晏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才走出几步,晏宁就见一行人簇拥着明黄色的身影过来。见了晏宁,萧乾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和喜悦,抬脚走过来便要牵她的手。晏宁往后退了退,不动声色的躲开了,萧乾眼神一变,若无其事的勾了勾唇:“阿宁,你穿这身凤袍可真美!”晏宁低头看了看衣袖上精致繁复的绣花金丝线,心中冷笑,忍不住带了一丝嘲讽:“皇上大手笔,真是舍得。”“用在你身上,怎么都值得。”萧乾温柔道,沉浸在一股奇异的喜悦中,目光灼灼的盯着晏宁看,也没把她冷漠的语气放在心上。晏宁极其厌恶萧乾这种如狼似虎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心生警惕,但当着众人面不能发作,言不由衷的谢恩:“多谢皇上!”“再过几日,就是立后大典了,跟朕出门吧,朕还有东西要送给你。”萧乾低头,可以看到晏宁白皙如玉的侧脸和脖颈,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莫名的让人沉迷。萧乾喉间一动,忍下那股燥热的感觉,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晏宁注意到他的注视,顿觉浑身发寒,赶紧回了闺房,按捺住慌乱的心,换下厚重的凤袍。萧乾带晏宁一路出了晏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正是晌午,街上百姓众多,晏宁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浓浓的烟火气息环绕,市井百态往来行人,构成了繁华热闹的景态。吆喝声、谈笑声不绝于耳。这是晏宁曾经最向往的生活,也是近来午夜梦回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期待。人来人往的街道旁,摊贩摆了各式各样的物件,晏宁多看了一眼,却突然瞥见人群穿梭人一抹熟悉的身影,陡然一震。等她定睛再去细看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方才的一眼,仿佛只是错觉。晏宁心里惊骇无比,久久难以回神。是她眼花看错了吗?方才她分明看见了萧焕,哪怕只是一眼,都给了她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可萧焕怎么会在这里?从谢昀说过萧焕可能被勤王的人劫走之后,晏宁就再没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倒是后来晏太傅上朝听萧乾在朝堂上数落了勤王的不是,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谴责和愤怒。兄友弟恭的面具,仿佛被一把撕开,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经完全脱离掌控,和上一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晏宁日日来提心吊胆,萧焕不知所踪,萧乾防备勤王,离昏君倒台身死,遥遥无期。她一介女流,无法左右朝政,更没有本事更改历史,想要等到那一日,几乎不可能实现。杜若注意到晏宁蓦然变化的神态,关切问:“小姐,您怎么了?”晏宁无声摇头,失望的收回视线,难掩心中落寞。马车骤然停下,萧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晏宁摸了摸脸颊,深深的吸一口气,这才下了马车。萧乾带她来的地方是京城有名的‘玉石坊’,金银首饰,字画玉器应有尽有,是皇亲贵胄们最爱来的地方。大堂珠帘后设了女眷厢房,供客人歇脚。萧乾留在大堂先让晏宁去休息,玉石坊的人似乎是知道她的身份,态度格外恭敬,点心茶水摆了一桌子。外头阳光正烈,晏宁让杜若把遮光的竹帘放下来,才一转身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身形一晃,已经被人按在了墙上。晏宁一慌,尖叫声还未出口,一只温热的手掌已经堵住了她的嘴,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动!是我!”晏宁浑身一僵,瞬间不挣扎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萧、萧焕?”两人隔得极近,身体相贴,体温相融,晏宁听见他说:“是我。”晏宁一下子就觉得鼻子发酸,有种落泪的冲动:“你真的没死……太好了!”她惶惶不可终日,在云层里颠簸迷茫,终于在这一刻脚踩到了实地,彻底了松了口气。原来她在街上看见的人,不是幻觉,真的是萧焕!杜若还在外面,没人注意到这里,萧焕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目光却一直在晏宁身上,向来淡漠的眼眸中生出一丝温柔,他犹豫片刻,伸手替晏宁拭去眼角的泪水:“你别哭……我是特意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