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院中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我重新躺回床榻,朝二人使了个眼色。连枝和灵卉会意迎出门去。“人醒了没有?”老夫人焦急的声音隔着门窗依然听得清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去了偏院,这会子才有人来看,连枝隐忍着哽咽道:“回禀老夫人,夫人……夫人才刚醒了。”“请大夫看过没有?可伤到了哪里?”老夫人一边询问一边往屋里走,像是在关心却又丝毫不听连枝和灵卉的回话,“这屋里怎么这般昏暗?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两个人都挡不住那一个?要你们有什么用处?”我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故作虚弱撑起身子,作势就要下床。“安生躺着!”老夫人连忙将我拦住,就势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道,“怎么面色这样苍白?可还伤着了什么地方?你这孩子,我早就叫你莫要管她,你偏要为她求情,瞧瞧瞧瞧,是不是自讨苦吃?”“婆母……”我张了张口,凄然欲泣。眼中盈满泪水。往日,我从不轻易在人前落泪。不是因为不够委屈,而是身为盛家的主母、荣家的嫡女,纵然委屈,也不想叫外人看出我的软弱。但今时不同往日。不论蓝凤秋先前说了什么,老夫人这时过来一定是为了试探敲打我。我若像以前那般实话实说,必然吃亏;若是据理力争,难免又会让老夫人以为我恃宠而骄欺压妾室。此时唯有示弱混淆视听,才能让老夫人更加迷惑,不轻易偏向任何一方。“可是她说了什么戳心肠的话?惹恼了你?”老夫人怜惜地为我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她那样粗野的人,什么话说不出来,叫你不要理她,你偏要以德服人。这下好了,不但没能让人记你的好,反倒闹得更凶了。”连枝和灵卉将屋中的蜡烛点亮。老夫人背对着光亮,显得脸色尤为阴沉。我眼中含泪,欲言又止。“闹一闹也不算什么,总要给她长长记性。”老夫人沉吟片刻,话锋一转,“只是,你也知道,她现在有孕在身。”我心下了然,在老夫人眼里,蓝凤秋的命并不算什么,她在乎的只是盛家的子嗣。“是儿媳的错。”我强撑着坐起身,哽咽道,“婆母要怪就怪我吧。怪我不该多事,引得蓝姑娘……一时激愤,我该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叫她打两下也不算什么。只求婆母莫要怪罪我的两个丫鬟,她们只是护主心切,才误伤了蓝姑娘。”“谁说要怪你?”老夫人愣了愣,旋即将目光投向连枝和灵卉,语带责备,“当时只有你们在场,做什么吃的,竟看着主子们打起来?”连枝和灵卉闻言双双下跪,低头道:“请老夫人责罚。”“老夫人要罚就罚奴婢吧。”连枝低着头,泣不成声,“不关夫人的事。夫人一去了偏院,便看见院子里摆了一堆摔坏的东西。夫人好心去劝说蓝姑娘,叫蓝姑娘不要置气。明日便是她与大将军的好日子。为了蓝姑娘高兴,夫人还请了大将军的同僚来喝酒。夫人真的只是劝说了蓝姑娘几句,那蓝姑娘像疯了一样扑打夫人,脸上也挨了巴掌,说我们夫人勾引大将军。”连枝越说越委屈,哭得情深意切,“夫人从小在荣府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便是老爷夫人也从没打过一下……奴婢护主心切,才不得不拦着蓝姑娘。”老夫人闻言,沉吟片刻,指着二人道:“你们三个,她就一个人,还用你们下这样的手?你们两个不是已经摁住了她吗?为何还要下重手将人打晕了?她肚子里是盛家的骨肉,但凡有一点闪失,便是打死你们两个也不足惜!”“奴婢该死!是奴婢敲晕了蓝姑娘,老夫人罚我吧。”灵卉接着说道,“蓝姑娘歇斯底里,夫人挨打以后情绪不稳,奴婢们拦着蓝姑娘,实在无法再顾上夫人,怕夫人说出什么再刺激了蓝姑娘,情不得已将夫人敲晕。谁知那蓝姑娘见夫人晕倒,不但没有安静,反而变本加厉,奴婢怕她伤着自己,才将她也敲晕了。”“婆母在上,”我匆忙下地,跪在老夫人面前,声泪俱下,“婆母要罚就罚我,此事全因我而起。是我不该让大将军留宿,不该给大将军送吃的,若不是因为这些,蓝姑娘也不会这样激动失常,以为儿媳要霸占大将军,争抢大将军的宠爱。儿媳以后会避讳着蓝姑娘,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也不会再与大将军亲近。只求她安稳养胎,产下大将军的孩子。”真真假假,我也不知道这些话里流露了多少往日的委屈。老夫人正在原地,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退让到如此地步。我身为正妻,整治妾室无可厚非,那蓝凤秋肆无忌惮,即便我不出手,她也不会容她继续放肆。说到底,她只是来提醒我,莫要伤了盛青山的骨肉。在她看来,内宅中的女人明争暗斗都是为了男人的宠爱。我这一退便不愿继续亲近,这便意味着影响了盛家的嫡孙。“胡说八道!你管她做什么?”老夫人震怒,用手杖重重地敲击地面,“你是妻,她是妾!哪有妻躲着妾的道理!青山如今看重你,你怎能为了一个蓝凤秋,伤了你们夫妻的情分?拒他于千里之外?”老夫人正要将我扶起,从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顿了一顿,缓缓抬眸,哀戚的目光与来人相对。盛青山见着房中的情形微微一愣,眉心微蹙,“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老夫人听出他不耐的语气,迁怒道,“你还知道要来看看你媳妇?你那个蓝凤秋好大的胆子,殴打正妻,还想鸠占鹊巢,她到底要干什么?!”盛青山抿唇,没有辩解。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可伤到了哪里?”:()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