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念雪来说,归途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和恣意。没有你追我赶的紧迫任务,没有刀光剑影的拼搏厮杀,又因与陆时远是最后的相处时光,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与包袱,全心全意投入这段短暂的旅途。
陆时远也是一样,抛开血海深仇和翊府司的身份桎梏,他整个人是从未有过的松弛,经常与赵念雪一起放肆地大笑、吵闹,不是那个背负着沉重信念的翊府司指挥使,就是一个普通的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们途经一个个城镇,陆时远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充当起导游的身份向赵念雪介绍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若她起了好奇心,两个人就暂时搁置赶路的计划,一起去切身体验。
他们也会将马车换成两匹马,陆时远开始教赵念雪如何骑马。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而赵念雪是充满热情的学生。
当赵念雪握着缰绳与陆时远并肩奔驰在大道与小径,感受着扑面的风,衣摆和裙角都在风中像旗帜一样飘扬时,她感觉到无比自由,好像天地都在脚下,而她随处可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纯粹的快乐。前尘与来日都抛诸脑后,她如飘在云端一般陶醉于当下。
但总有落地的那一天。
两个月后,赵念雪回到了泸城。
“就送到这里吧。”站在小河村口,赵念雪对陆时远说。
陆时远点头,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赵念雪。
村里远远传来犬吠,赵念雪与陆时远相对而立,眼神都牢牢地落在对方脸上,似乎要将面容中的每一处都深刻地铭记于心。
时间好像停滞在了这一刻,他们在对方的眼中,短暂地陷入永恒。
终究是赵念雪率先抽身而出,她对陆时远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说道:“祝你得偿所愿。”
“你也是。”陆时远说。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离别的絮语,也没有依依不舍眷恋难分。道别用了两个月,互相都没有了遗憾,彼此默契地转身,各自走入自己的世界。
***
回村之后,赵念雪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回家之后没有休整太久,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锦灰堆的制作过程之中。
靠着与玉典阁签订的合同,她有稳定的销售渠道,而白骞也的确很会做生意,她的货卖的比想象中红火多倍,无论如何加班加点都供不应求。
手里有钱,做事也不慌,她也不吝将手艺传授于他人。在村里广授技艺,雇佣他们一起加入,赚的钱按劳分配,大家日子都越来越好。
就连丰大伯一家也再也不敢轻视赵念雪。如今赵念雪是村子的福星,他们巴结都来不及,两个堂哥还舔着脸找赵念雪求份工作。
赵念雪大人有大量,也乐意见得丰家长房一家在她手下俯首帖耳,于是收了他们,专做些运木材削木片的体力活儿,反正他们除了一身力气,别的都不会。
她有了钱,送丰绾去镇上学堂,给林秋买了许多衣裙,把她高兴得蜡黄的脸都有了气色,直说赵念雪是家里的大恩人,自己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女儿。
她还请了大夫给丰年好好看看腿,虽然陈年旧伤已无治愈可能,但好歹能将疼痛缓解一二。
手头的资本越来越丰厚,赵念雪琢磨着也许可以做点自己的生意。
锦灰堆的主要卖场还是在玉典阁,她每个月拿分成,用赚来的钱在泸城盘了个脂粉铺子,用现代的审美对产品加以改进,竟掀起了一股流行风尚,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她抓住风口扩大规模,又将经营领域拓展至美食、服饰、香料等领域。
她嘴皮溜,懂营销,有手段,“丰记”的名号在泸城逐渐成为一个响当当的招牌。
赵念雪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顺利,简直如有神助一般。
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踏实,赵念雪在异世,打拼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甚至还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助、庇护更多人。她觉得无比心安。
只是她会经常想起陆时远。
她身在泸城,却对千里之外的京城格外关注。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关于京城的只言片语总是能让她心弦绷紧,忍不住多打听一些。
据她所知,京城一如泸城,风平浪静。
她知道,风平浪静之下定有暗流汹涌,等着有一日破土而出,摧枯拉朽地将陈旧的世界击碎。但没有消息传来,就说明陆时远和她一样,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她无法站在他身边共担风雨,所能做的就是在千里之外,日日如此地祝祷他前路通坦,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