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见张玄竟慌不择言了。
皇帝乃真龙天子,即便殡天,也轮不到他来折腾,若细究起来,单这话已属实是大逆不道。
她本以为季珣会就此含糊过去,谁料他竟凝了他半晌,微微颔首道:“那孤便全了你的心愿。”
他朝外吩咐道:“宣太医。”
持盈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宣太医?
他居然敢真的宣太医?
张玄难得因他这一决定安静了下来。
不消多时,太医院众人便赶到殿前,一一被丢进殿内。
一时之间并立如此之多的太医,连偌大的养心殿都显得过分拥挤。
他朝众太医挥了挥手。
“你们且去验一验,瞧瞧陛下是否死于刀伤。”
持盈听着,只觉得他这番话说得太过巧妙——
纵然太医之中有不明所以之人,也会因他这句颇具引导意外的话,做出偏离事实的回答罢。
果真如她所料,众人验过后摇头叹气,最终的结论确是刀伤。
张玄蓦地颓唐下来,良久,终是苦笑出了声。
“好,好,好一个太医院,好一个上下长了同一张嘴的太医院!是老夫愚钝!老夫早该想到你们沆瀣一气!否则陛下又怎么会在养心殿中卧床不起将近一整年!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持盈只揽着受了惊吓的贵妃,不愿再去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结局已经显而易见。
百姓的目睹,贵妃的指证,太医的供词,条条件件已然给他书写了一封完整的罪名,如今只消等待他认罪伏诛。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皇兄是要比周辞更为狠绝。
“竖子小儿!”狂笑了一阵的张玄忽地断喝一声,“今日栽在你手,算老夫自认倒霉!可张府上下——”
张玄见已无转机,本想为家人留一条后路,谁料季珣竟打断了他。
“你是想说张府上下何辜?”他挑了挑眉,“那孤倒想问一问大人,孤的皇祖母何辜?以至于在生辰宴上,被您一手调教出的好女儿摆布!孤的太子妃何辜?屡次遭她设计陷害,还需为自证奔波劳碌。大人管教女儿之时,可曾有想过孤的家人?”
她想起她曾经扬言要严惩陷害自己之人,所以那日在东宫之中下命杀了张芸芝。
可谁曾想,他的报复要比她猛烈得多,若旁人知晓了他的手段,此生怕也是不愿再得罪他了罢……
“小女已然被处死,难道如此……都不足以让殿下泄愤吗?”
季珣定定看了他许久。
“不足。”
他行至书案前,唤道:“宋池。”
“臣在。”宋池闻声而来。
“传朕旨意,张玄弑君谋逆,证据确凿,念其昔日军功,赐自尽。张府上下一干人等,男丁发配至西南戍边,永世不得回京,女眷则悉数没入官奴。张贤妃久居宫中,为先帝生儿育女,故留其一命,迁居皇陵,为先帝祈福。”
他搁下笔,自一旁轻车熟路地拿出传国玉玺,盖于其上,而后命宋池将这道旨意递与张玄掌心,淡淡道:“带下去罢。”
他的自称已从孤变作了朕。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自称,一朝得见,只觉得自己离他更遥远了些。
养心殿内暂时安静下来时,她便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扯开唇角笑了笑,终于问出了想问已久的问题。
“可是皇兄命王公子将我支出宫中的?”
季珣眸中墨色翻涌,良久,轻声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