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兴奋之语响在耳畔,她只觉得她当真读不懂季珣。
他若心悦她,为何不愿放她出宫去?
他若厌恶她,又为何待自己的婚事格外上心?
果真如拂云所说,过了一两日,宫人进进出出装点着她的寝殿。
不知何时,清凉殿已经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绸缎自床榻前铺至院中,又绵延到殿外,直至她瞧不见的尽头。
房檐廊下都换上了大红宫灯,花枝树杈以红绸编织的花团装点,一眼望去,满溢着华贵与喜气。
她端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今日便是四月十九,旨意上她出嫁的日子。
她仅着一袭软烟罗制的软红里衣,衬得肌肤更是娇嫩莹白。
身后正是为她唱着《十梳曲》的梳头嬷嬷,银梳一遍一遍拂过她养得如缎般的乌发。
“公主样貌极美,穿正红更显娇艳,驸马瞧了,定会欢喜!”
“借嬷嬷吉言了。拂云,赏。”
嬷嬷笑眯眯地接过银子,她唇角噙着淡笑,目光落至一旁季珣赠的嫁衣上。
怎惊春色(四)
她还从未好好看过呢。
她指尖轻抚衣襟上捻金线绣的比翼双飞蝶。
“拂云,替我更衣梳妆吧。”
屋内仅余主仆两人,屋外宫人奔波忙碌。
拂云的手极巧,少时,她便妆罢立于镜前,与往日清丽娇俏的模样截然不同,分外秾艳昳丽。
嫁衣红得似天边流霞,外罩一层极薄的绯色鲛绡纱,宛若烟雨云雾笼在身侧,后背绣着栩栩如生的凰鸟,一双翅膀恰绣于大袖,展袖时生动得似神女落凡,令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公主,好生漂亮的嫁衣啊!奴婢此生能得见一回,这辈子不嫁人也值了!”
拂云眼中熠熠生光。
“净胡说。”
她轻嗔一句,望着镜中人,一时有些出神。
他的审美素来极好,衣冠、相貌、气质皆是俊逸出尘,否则,也不会让彼时年幼无知的她倾慕多年。
想起往事,她眸色黯了一瞬。
今日,她便要嫁与贺九安了。
可她始终不解,那夜他为何要出卖自己,将自己的行踪告知季珣。
明明是他为她出的主意。
明明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
他迫于家中重压,欲以深夜私逃出宫为名,毁她闺誉。
可他不是这样坏心眼的人,故而一边依着家中要求,一边知会了季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