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方丞从后方回来这段时期,一直给人一种躲在香山做寓公的错觉,但其实他每天坐知天下事,在人们对于法币还持观望的状态下,他早已紧锣密鼓地部署自家银行囤现洋,今天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纯属下边人自作聪明,跟着大众思维盲目判断,以为法币真会向国府宣传的那样前途远大。
一个钟头后,四五个襄理陆续赶来。
海东在客厅打了个盹,被自鸣钟的钟声吵醒,打着哈欠向书房望去,双合扇大门此时开着一条宽缝,远远望过去,几个襄理垂头丧气,三爷仍在发脾气,混账王八蛋骂了十来遍,让他们立刻马上想出挽救对策?
“没办法?没办法就滚回家想去,把自己椅子扛回去想,不要讲我不拿面子给你们。”
三爷在外惯以儒雅示人,但骨子里却一点都不谦和,奉行的是叱咤风云说一不二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容不得半点越俎代庖自作聪明。
直到凌晨三点,襄理们也没想出半点法子。
三爷疲惫地挥挥手叫他们散了,底下人向来只能锦上添花,危机之下力挽狂澜还得他自己。
襄理走后,海东陪他抽了一阵闷烟,忽然他说:“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天亮后我亲自上一趟天津吧。”
他看了眼表,说:“睡两个钟头,咱们五点半出发。”
不过他是个工作狂,不到五点便来捶海东的门了,主仆二人简单用过早点,开车往山下驶去。
寒风料峭,昨夜的大雪覆盖着山脉,艰难地赶到前门火车站时,迎面看见黄春驱车经过。
黄春看见他们立刻停下了。
“三爷,我正要上山找您。”
黄春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踩着嘎吱嘎吱的雪过来。
“您让调查西门小姐,昨晚终于有点眉目了,给夜里大雪绊住没能及时上山跟你汇报。”
黄春说着从牛皮纸袋里抽出几张宣纸。
方丞拿过宣纸,蹙眉去看。周遭的雪把他的脸映得清白。
黄春说:“西门小姐打着三份工,除了辅仁大学和金家,还有一份兼职是在清音女中。不过前天傍晚,她忽然从女中辞工了。这些都无可厚非,诡异的是,她在跟踪一个女学生。”
方丞一顿,“跟踪?”
“对,那个女学生就在清音念书,其父是个汉奸。”
方丞闻言有种不好的预感,以他对西门音的了解,这又是跟踪又是砒霜的,她身上的麻烦可能远比他设想的要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