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相夷从不觉得他的新工作有什么不好,毕竟地主家里管吃管住,每天还有铜板拿,等坐上两三个月,熬过这段难挨的时期,他自会再找新的活计。
可面对时归,他忽然有些开不了口了。
“我——”祁相夷踌躇道,“就是给一个镇上的地主当账房,七娘子知道的,我也算粗通算数,主家也是看在这一点上,才愿意招我。”
“七娘
()子看,我这包袱里还背着账本呢,定不是在骗你。”说着,他又打开了胸前的布袋。
时归没有戳破他的谎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好插手太过,只能说:“如果你觉得地主家的活儿还行,那便依你,若不想在那边做了,不妨去府城凌家看看。”
“凌家本就是良善之家,如今又做了皇商,正式化缺人的时候,若有你这样的读书人去帮忙,想来凌家定是欢迎的,不妨去那边试试。”
“另外还有一件事——”
祁相夷忽生几分不祥的预感:“七娘子请讲。”
时归牵强地笑了笑:“这不水患已经平息,我家中来了信,招呼我回家去呢,估摸也就这几日了,我就要离开东阳府城了,这不想着跟你道个别。”
“啊……”祁相夷面上有些茫然,似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几次张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直到时归又说:“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之前我便跟你说过,想给你留些银子以备不时。”
说着,空青将提前准备好的钱袋拿出来,钱袋是从街上买来的,最寻常不过的青灰色布料,若非亲口说,谁也猜不到里面竟放了巨款。
时归没有动手,而是叫空青将钱袋塞了过去。
“这不、不行……七娘子——”
“相夷。”时归温温和和开口,瞬间止住了祁相夷的推拒,“不如,你听我讲两句?”
“你我萍水相逢一场,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我受家里人影响,又一向敬仰读书人,如今意外救了一个神童,当然也不忍才子落寞。”
“你若实在不愿受,就当这笔钱是我借给你的,待你日后发达了,再还我就是。”
“这不是我们之前说好的吗?”
祁相夷哑然。
这当然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
但那个时候,他尚没有认识到两人之间如天堑一般的身份地位上的差异,更甚至动过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虽说他后来被七娘子家中的人给教训了,可说实话,他很难生出怨怼,更是对出手之人的告诫之语,再是赞同不过了。
……想他区区穷书生,唯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秀才功名,却既无田产家业,也无银两钱财。
就连自己的以后都说不准,又如何能谈成家一说。
反观七娘子,衣着打扮再是朴素,可身上那股恬然的气度是如何也掩不住的,一看便是被家里好生娇养出来的,这样的姑娘,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般配得上。
总之不会是他。
祁相夷只是没想到,竟还有与七娘子见面的机会。
时归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也只当他是因贫寒而困窘,沉吟道:“总归我也不缺这点银子,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若你今日有空,不妨随我回府城,寻间餐馆吃顿散伙饭,当然了,这并非强求……”
“抱歉。”祁相夷却听不下去了,匆匆打断道,“我、我今天,我跟主家约好了
未时见(),可能没时间。
七娘子?(),抱歉。”
说完这话,他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再看时归一眼,生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