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笔写下一行字:“卿且筹备,吾与卢三郎约定,秋后夺兵部,收服郑、梁两州。”左进起身领命,旋即又忍不住管不住嘴,道:“这样一看,容小娘子与殿下真是天生一对,心有灵犀不点也通呀。殿下到时正好借着这五万石的单子要来此案主事之权,又方便解释初心纯为千金博小娘子一笑,打消陛下疑心,还可以贴补西北军军粮。妙极,秒极,真乃绝配!”宋福垂首在一旁听着左大人舌灿莲花,心里滴下了冷汗。离开安州前,除了带来京城售卖的二十车猪肉脯等货品,容可还给谢洵备了一车礼,和一封信。单看这,旁人或许觉得两人情意正浓。可宋福偏偏见过那封信,还是容可特地要给他看的。“……我不晓得如何写才得体,宋掌柜帮我掌掌眼,润色一番。”她如是说。这封信的内容,要宋福说,是再得体不过了。先是致谢,然后写清免息贷款一事的来龙去脉,最后送上衷心的祝愿。若是他有幸能给殿下写信,也差不多是如此了。可这信明明应是未婚夫妇鸿雁传书,而并非是下属写给上官的呀!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这样得体啊!宋福不敢多想,只偷偷瞧了一眼谢洵。平静无波、端若美玉的面容平静无波,看不出在这之下暗藏的究竟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其他。谢洵没有对左进这一通天作之合的言论做出任何反应。只有慧光抢上先来,道:“左大人说得极是。二位大人今日来得巧,小娘子从安州寄来了腌制的上好猪腿,嘱托与春笋炖煮,可成一道应季的上好汤品,名唤腌笃鲜。后厨一早便备下了,眼下正好,请二位大人移步幽篁苑赏味。”左进此前就品尝过香肠的美味,对容可的厨艺早有领教。此刻一听,顿时满嘴的媒人说辞都变成了泛滥的口水,他顿了顿,一咽口水,道:“腌笃鲜,这名儿一听就美味……”腌笃鲜和冯妙嘉盖一揭,热汽裹挟着浓……左进本就好吃,一路上当着谢洵的面对这道菜是夸了又夸,首先便是赞这笋用得妙。“……正所谓是食过春笋,方知春滋味。这菜名里的鲜就是落在春笋上了。眼下冬春交际,这春雷刚响、清明之前的笋当属最佳,它们在地下埋了一冬,受了雪水的滋润,如今是最甘甜鲜嫩不过了。实不相瞒,下官四季果蔬里最爱的就是这口,每年都等着尝这一口鲜呢。”慧光跟着答话凑趣:“左大人,那您今日可有口福了,咱们今儿的笋可还是现挖的呢。殿下读了信,便命人特地在苑里现挖的笋去后厨做这菜。”“那可有口福了!这春笋呀,最要紧的就是新鲜,破土之后,迟一刻,这鲜味就少一分!现挖的笋口感最为脆嫩鲜甜!”他一边说,一边望着这幽篁苑里的翠竹,“而且殿下这苑所植都是临安好竹,所出的笋一定是好笋呐!”谢洵早就习惯了左进这张嘴,只笑着抬手指了指苑中破土冒尖的春笋,示意慧光。慧光灵醒地一躬身,领命道:“奴待会便吩咐人挖上几篓送到左大人府上。”左进厚脸皮地道谢道:“谢过殿下,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实不相瞒,殿下这苑里的笋我可盯上许久了,只是殿下素来爱竹,下官从前不敢夺殿下的笋,今日可托了容小娘子这道腌笃鲜的福气。这些日子,下官可以过足一把瘾,煎炒炖煨通通都要来上一遍。”说着,他调子一转,又转了回来:“不过,这笋的种种做法里,下官也最爱大肉炖之了。尽管世人多嫌猪肉,可这笋啊,最适宜的就是用猪肉来炖,因为这春笋最解油腻。”“左大人此言正与小娘子所说不谋而合。”慧光道,“小娘子特地托了宋掌柜来说,猪肉温补又滋养,请殿下多多进补。若是担心油腻,用春笋炖之可解,想来是为了这个才特地想出这样一道菜谱来的。”左进“哎呀”一声,道:“那容小娘子可真是煞费苦心。”两人正一唱一和的时候,婢子将砂锅端上桌来。盖一揭,热汽裹挟着浓郁的鲜香腾起,左进噤声了。但见砂锅中鲜骨粉白、火腿红白,浓郁奶白的汤水中更是漂浮着浅金色的春笋,这般诱人的色相更是令他忍不住口水泛滥。左进急不可耐。婢子才刚为他盛好汤,还未在桌案上放下,他就连忙接过来,也顾不上烫嘴,勺了汤送进嘴里。是先喝汤,再尝笋、吃肉、啃骨,最后仰头将汤底喝得一滴不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碗,回味了许久才长舒一气,叹道:“真鲜呐……”陈佑端着碗在对面瞧了他好一会,才问:“难得,左大人这张嘴难得有歇下来的时候?不继续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