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划地。剑气一荡,光柱在天和地之间炸起,耀目华光如洪奔涌。于此一刻,云中积了一日夜的水汽化作雨磅礴落下,水珠如石,在漆黑的夜里砸出一片哗啦啦的响。旷野上,少得可怜的草皆被压弯,整个悬天大陆都开始下雨,唯独没淋湿萧满站的那片方圆。他素衣翩飞,一身尘埃不染。萧满站在晏无书身后,看他剑起剑落、剑出剑收,视线逐渐升高,遥望坠雨的天穹。“天之外是什么?”萧满问。“是别的世界。”晏无书回答说道,“三千世界,远不止我们这一处。这片天空,是此间的终点,亦是彼方的。”萧满“嗯”了声,视线又落回,看向晏无书的玄衣和银发,以及手里明胜霜雪的剑,片刻后,道:“我其实并未想好要去何处。”听见这话,晏无书弯眼一笑,回头问萧满:“那你介意,我陪你一道想吗?”黑风之夜黑风之夜一滴雨落下,连片的无数滴接踵而至,浇得四野茫茫。这并非普通的雨,每一颗雨珠中,都含着剑意,凛而寒,狂放又凌厉,傲然说着:“我在这里,我要杀你,你敢不敢应,有没有本事应?”挑衅。绝对的挑衅,肆意至极,轻易便能挑起一个人的怒火和战意。何况那个人是释天,是临世的唯一真佛,连天道都束手无策,只能在十年前,对世间下一个模糊不清的暗示。赫见此时,沛然掌风自北来,破风碎雨,訇然贯地!沟壑纵横的大地又生沟壑,遍野疮痍再添疮痍。晏无书回身,手中长剑松松一挽,足尖点地,向着出现在远山上的身影疾行应战。萧满的箭去得比他更快,弓满寒光现,啸响如雷鸣。箭行轨迹并非笔直,紧追释天的脚步,不咬上不罢休。晏无书行在这些箭之间,萧满一共出箭十二,他则是第十三。雨骤停,玄衣翻飞。释天倒提一杆漆黑鎏金纹的枪,在箭与箭之间迅速穿行。萧满体内沉睡着莲华游步王佛的功法,此前被释天唤醒。他身为红焰帝幢王佛,与莲华游步王佛同修千年万年,对其招数可谓了如指掌,心知这些箭的威力。若被射中,不仅是受伤那般简单,还会被藏在箭尖的灵力炸碎经脉,阻断体内的灵力回路。——这是当年莲华游步王佛从释天的大日极上诀中得到思路,历经数年琢磨思索,练出的招数。他可以回击,也完全能够将这些箭击落,但若出手,等同于给晏无书偷袭的机会,故而不得不避。释天身形如鬼魅,晏无书步法亦巧,见这人有意避他和萧满的联手,干脆停下,站定在距离数十丈远的地方,慢条斯理甩了下衣袖,开口:“我至高无上的佛主,不敲门叫你,便躲躲藏藏不肯出来,这可不是能够统一天下的气度啊。”“不得不说,你是我所见过的人中,第一个急急忙忙赶上来送死的。”释天立足高峰,手臂一旋,横枪荡扫,打落逼至近前的箭,身后稍远一些的则没管,因为当他说出这话时,它们乍然失力坠地。时间到了。萧满的这种箭,并非不射中便一直穷追不舍,一旦挟着的灵力消耗殆尽,自然如寻常羽箭无二。“你眼睛似乎出了问题,见识的人好像也不够多。”晏无书将眉一挑,说得有几分真挚诚恳,紧接着话锋一转,摆出一副颇为好奇的神色,问:“哦对了,佛主,您肩膀还疼吗?”释天眸色转沉。哪怕他一身佛骨,晏无书先前把他钉在石柱上的那一剑,也不是一个白日能够治愈的。而这是他的一生中,第二次被人拿剑钉起来。久远记忆中,那人已然失色的轮廓逐渐清晰,模样逐渐和立于对面的人相重相叠。晏无书双眼狭长漂亮,颜色是一种有些特别的银色,而那个人,也是银色眼眸——怒意横生。枪亦起,向着天地,及立在天地中的人。与此同时,高峰之上林木俱折枝,当空一划,各自折转方向,上百声咻响落定于同一刹。晏无书已是齐天之境,呼吸同天地万物相合,对天地灵气的操控臻至极致,一点灵力可越千万里,更何况这区区数十丈?他为剑者,修剑在心,凡心所向之处,万物皆可为剑。这荒野旷旷,这天穹苍苍,一点浩风忽起,百根利枝一刹过眼,转瞬将释天围困!萧满的剑也至。离手剑。通体玄黑的见红尘没入夜色,又于夜色之中炸出剑光,转瞬绽放成莲华。足下亦生莲,银霜似的流光托起素白衣袂,飘飘旋旋,风华绝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