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辞有些疑惑,却还是兀自由着他扯着自己,出门奔入这场星夜。穆云则牵了马来,将她抱上马揽入怀中,便夹紧马腹,扬长而去。骏马一路奔驰,伴着月下的清冷光辉,终停于郊外一片浓密树林中。穆云则翻身下马,朝颜清辞伸出手将她抱了下来。她甫一环顾,就瞧见自己前面不远处,有一石碑赫然立于一片枯木间,萧萧落叶铺洒在四周,一派凄凉孤寂之感,石碑上三个血红色的大字灼眼刺目——“穆家冢”。颜清辞垂眸,神色也黯淡下来,这处,该是他为穆家冤魂立的衣冠冢罢。穆云则上前去,在那石碑前屈膝跪下,颜清辞亦跟在他身侧,恭敬跪伏。他沉声开口:“爹,娘,阿姐,二哥,我带着阿辞来看你们。”他拉起颜清辞的手握于掌心,继续道:“她是我这一生珍爱的女子,我爱慕她胜于我的生命,过往的十五年,我困于执念,故而在虚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直到遇到她,一束明亮的光撕碎了万古的黑,于是我方知晓,人生或许还有别的活法。我们要离开上京了,以后不能常常来看您们了,不过我穆家的公道,我定会讨回来,爹娘放心,我曾经在陵前立誓,便永不会忘,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将他欠我们家的,悉数讨回来。”颜清辞亦紧紧握住他的手,开口道:“伯父伯母,你们放心,往后余生,我定会照顾好他的,与他同霜雪,共风雨,我也相信,穆家冤情,定有昭雪之日。”她顿了顿,又轻轻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亦应道:“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翌日一早,他们伴着颜应麒和颜清绾一路北上,朝着惊雪城而去。颜清辞与颜清绾坐于马车内,她掀起帘栊望着外面的风景,战事初平,百废待兴,街上人群喧闹,似乎一切都回复到了以前的样子,一如一年前的上元节那般,喜气盛大。“若是没有这场战事,该有多好啊。”她有感叹道,亦是寻着话题与身旁的颜清绾搭话,一别数月,她总觉得这次再见到妹妹时有种难言的感觉,似乎她并不怎么愿与自己多言语。这次一样没有接话,颜清辞侧目看向她,见她眼中空荡,不知望向何处,神色亦淡漠寒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自己方才的话。颜清辞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收回神,淡淡开口:“怎么了?”颜清辞又重复了一下方才的话,仍旧浅笑着看着她,她却垂首敛眸躲过了与她的对视,轻声“嗯”了一下,便再无下话。颜清辞欲再次开口,却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兀自孤孤坐着,两相无话,车内气氛倒有些尴尬。一路也就这样在沉默中过去了,加紧赶路后,他们倒是提前几日到了惊雪城。甫一入城,颜清辞便被城中景色惊喜到,此处虽地处北部,却全不似青阳城那般慌凉凄冷,街道两旁栽满了耐寒的各式花树,更听说有些花是专门开在冬日里的,素雪一飘,便惊起阵阵瓣雨,落红坠满银雪,美得惊奇。“我们现在,去哪?”颜清辞问穆云则。穆云则只暗暗一笑,扯起她的手:“随我来。”他牵着她,走过了数条街道,又转过了几处路角,终于一处宁静幽然处赫然出现一座气派府邸,匾上书道“穆府”。颜清辞登时喜不自胜,回眸看向他,问道:“这是我们的家?”穆云则浅笑颔首:“在上京时,我便命人开始建造了,几日前刚刚完工,快进去看看。”她忍住激动杂乱的心跳,推开了府门。甫一迈入,顿时雀跃难抑,确如当时他的手稿一般的装扮构造,处处皆显出精巧用心,她细细看去,院中心的小亭子更是精妙华美,这便是自己当时所期望的,一个能够品茗观雪的地方,原来他都是记得的。、真相惊雪城的春日似乎来得稍晚,旖旎五月里,晴光一片,满蹊缤纷,芳草绕殿,只是白日里刮起的风,仍旧一阵凉过一阵。几日前,穆府内便热闹操办起来,檐下挂起大红灯笼,窗上贴上囍字,红色绫罗满院飘飞,宏美热烈。穆云则要迎娶颜清辞了,这是阖府上下莫大的喜事。这几日颜清辞都闷在房内,着手准备自己的婚服,她女红仍旧差的要命,却执拗坚持要自己亲手绣一件礼服,便从外面寻了一位绣娘来尽心学着,日夜勤奋,终绣得虽不甚繁复华丽,却也是修身得体的,穿起来衬得人清丽矜贵。颜清辞正忙活着,穆云则悄悄进了来,从身后环住了她。颜清辞吓了一跳,又想到明日便要成婚,嗔道:“依着规矩,成亲前日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老人都道,若是婚前一天见了,婚后便要再见不到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