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回答,他又说。
「此番你母妃本也想来的,但你离开当日她便生了场重病,至今还下不得榻。」
我沉默着点点头。
时至今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十五年的不闻不问,放任我被那恶毒嬷嬷苛待欺辱,已经成了横亘在我与他们之间一道无法跨越的深痕。
而我如今远去北漠,更是王妃一手促成。
即便他们也是被蒙在鼓里,但我又何其无辜?因为护着我而被嬷嬷记恨,以至于生生被大火烧死的徐婆婆又何其无辜?
「珏儿。」
王爷又这么唤我。
我闭口不言,只当没听到他这声,无奈,王爷只得换了称呼:「木槿。」
「是。」我应了一声。
王爷闭目深吸一口气,声线颤抖着说:「当年的事——」
「王爷想听听,我是如何长大的吗?」
不愿听他同我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选择先下手为强。
王爷张了张口,而后满脸沉痛点了点头,哑声落下一个字。
「好。」
15。
马车吱吱呀呀行在颠簸的官道上,我与王爷相对而坐。
「再小我也记不得了,就从五岁时说起吧。」
我顿了顿,平静讲起过去的十五年。
「五岁那年的冬天,因着晚上没吃饱,我夜里偷溜进厨房吃了半块已经放得冷硬的馒头,结果被嬷嬷发现,发我在院子里跪了大半个时辰,如此嬷嬷还不满意,又用木板打我手心几十下,每打一次就问我一次错了吗,直到她觉得满意,才放我回了府。」
王爷猩红的双眼止不住往我膝盖上瞅,我事不关己般笑笑:「王爷不必忧心,十多年过去,那些伤早好了。」
闻言,王爷艰难收敛怒意,我便继续说了下去。
「从六岁开始,嬷嬷的衣裳就全都交由我去浆洗了,若我哪日偷了懒,便要被罚一整天不能吃饭,好在嬷嬷衣裳不多,洗一次能歇个五六天,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手上就长了冻疮。」
王爷不断深呼吸,视线又从我膝盖挪到了我手上。
见状,我将两只手往他面前一搁。
「在王府养了几日,蜜水膏露用着都养好了。」
其实没有,不过冻疮只有到了冬天才会复发,眼下阳春三月,哪能看得出什么。
王爷不忍再看地转开了头,吸着鼻子一言不发。
顾不得他那颗破碎的慈父心,我接着往下讲。
「七岁那年,有官宦之家的小姐少爷去乡下纳凉,里头有个小少爷不知怎么的就是瞧我不顺眼,隔三差五就前呼后拥带着人将我打一顿,我将此事告知嬷嬷,嬷嬷说那都是我一个区区庶女惹不起的贵人,让我老实些莫要给王爷王妃惹出祸端。」
「好在他们只在乡下呆了两个月就回京了,可他们一连好几年都会来乡下避暑,我惹不得又躲不掉,幸得前些日子王爷派人来接,不然再过几个月就又得挨打了。」
王爷的眼更红了。
我想笑,却又知道眼下并非该笑的气氛,便拼命忍住了。
16。
「八岁那年的冬天,因着我王府庶女的身份,里正赶在年前送了些东西来庄子,其中刚好有一枚里正儿子心爱的玉佩,故而他便迁怒于我,除夕那日将我骗出庄子推入了水潭,还好,当时有人正巧路过我才得以活命。」
救我的人便是徐婆婆。
眼见我这么个小丫头被个半大小伙子欺负,徐婆婆气坏了,当即便抱着去里正家要说法。
姗姗来迟的嬷嬷却说反正也没真出了人命,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前有里正押着儿子磕头,后有嬷嬷说什么都要将此事压下,徐婆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