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要去跳水不活了,你爷爷抽你二婶大耳光,几个儿子儿媳都说你二婶的不是,她结扎就没养好身体,下田干活的时候子宫掉□□里了,每天垫卫生纸。”
陈子轻没想到是这个走向,他放下送到嘴边的青葡萄,表情严肃:“那要看医生吧,去县里看。”
老太笑他天真:“看医生不要钱啊?”
“你二婶一年攒的积蓄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了,她给闺女攒大学学费呢。”
“她闺女马上就是高中生了,中考成绩说是那什么前茅,真假谁知道呢,你二婶嘴里的话,十句有九句不真,剩下一句可能是真的。”
陈子轻嘀咕:“我二婶的脸总耷拉着,没见她开心过。”
“你二婶过得来气啊,闺女跟丈夫一个孬样,老实巴交没什么话,亲戚过来了她都不叫,亲戚不就在她妈面前说她。她妈把火气往她身上洒,她又不吭声,像个死瘪,那她妈火气就洒不顺了,攒心里头了。”
陈子轻听着听着,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老太叹气:“闺女不理
解,丈夫不心疼,婆婆不待见,她又是个不愿意接受现状的人,不就跟自己过不去了吗。”
“你看你二婶回回吵嘴,你二叔跟闺女别说帮着她了,头都不伸的,嫌丢人呐。”
“这你二婶能不知道吗,她能不怨吗。”
老太找到个爱听自己说话的人,那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气都上不来了。
“她为家操劳,没一个站在她身后的。”
“老话说,周围人都不喜欢你,都觉得你有毛病,那就是你的问题。”
“真这样?”
“我寻思不一定。”
陈子轻给活得很通透的老人家顺顺气:“老太,你会长命百岁的。”
老太笑得合不拢那口没牙的豁嘴:“活那岁数干什么,讨人嫌,狗都嫌。”
“能活就活嘛,多看看大山小河也是挺好的。”陈子轻吃掉快被他搓破的青葡萄,酸得一张脸皱起来,上一个百年有几户死里逃生,这个百年无人生还。
递进的啊。
不过,他来了,下庙村肯定是会像庙会求的那样,子孙繁衍。
如果他任务顺利,不失败的话。
陈子轻把老太搀到村口就去地里找二婶,他帮着二婶锄草。
村里人的怨气背后没血海深仇,都是小事情。
可是小东西买穷人,小事情压死人。
那些鸡毛蒜皮柴米油盐日积月累,会变成一座大山。
陈子轻撑着锄头呼口气,他望了望从他过来到现在都没停,一直弯腰拔草的妇人:“二婶,你也不容易。”
尾音还在他嘴边含着,他就看见二婶倏地背过身去,手做出擦眼睛的动作。
哭了吗?
陈子轻没绕到前面看妇人脸上的泪,他的视野里,妇人头顶的怨气色块变浅了,背后的吊死鬼身影也随之模糊起来。
他怔怔地站在地里,这个妇人只是想有人真心的觉得她不容易……
田埂上来了个人,陈子轻见是堂妹,他提醒还在抹泪的妇人:“二婶,小云来了。”
二婶忙擦干泪水弯腰拔草:“她来干什么,锄头都拿不住,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看点书。”
“劳逸结合嘛,眼睛对着书久了会疲劳,容易近视。”陈子轻见二婶听不懂就不往下说了。
二婶不让闺女下地锄草,叫她到山里挖野菜去,还叫陈子轻陪着,帮忙挖一些。
挖的野菜不是人吃的,是为了喂猪喂鸡。
陈子轻来这里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野菜,一颗颗的呈花朵形状摊在地上,开小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