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的只是钱,其他的不重要。
朱长岁感觉到荒唐,商贾都是如此么,为了赚钱不顾一切,明知不合法,明知有猫腻,也毫不犹豫钻进去。
可周岷山等人似乎不这样以为,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错,只恨自己遮掩的不够及时,让葛账房那个老东西发现端倪,留下账册。
“葛账房的尸体在何处?”
周岷山这个还真不知道,他一再保证自己不知情,却还是被朱长岁拆穿,最后只得老实交代,他们的确为了找账册,去挖过坟,只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交代出,柳依尘被他们弄去白家,想要拿到账册。只可惜人死了,账册落到人贩子手里,偏偏后来又出事,账册如今下落不明。
周岷山听着隔壁周老五的惨叫,是真的什么都交代了。他哀求朱长岁,一定要帮帮他,他不想死,他死了,周家就完了,周家出事,朱家也不能善了。
事情跟朱长岁想的有些出入,却也预料的相似。眼下的朱家,早已被人架在火上烤,而他此时才知道。
回去的路上,朱火对自家官人很担心,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经过茶摊的时候,朱长岁忽然坐下,要了一壶粗茶。这离距离码头不远,因为连日大雨,河水涨了不少,如今好不容易雨停了,漕运又恢复正常。
穿着短打的脚夫扛着沙袋来来往往,好不容易歇息了,便到路边的茶摊要一碗粗茶喝,一文钱茶水,足以解渴。
朱长岁坐在那里,衣着干净贵气,哪怕坐着也腰身挺直,他模样俊俏,神情冰冷,看着便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那些脚夫少不得多瞧他两眼,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觉得这大官人实在奇怪,怎么来喝粗人才喝的茶水。
朱火紧张的看看周围,时刻留意那些脚夫船工,免得他们冲撞官人。
良久,朱长岁低头饮一口粗茶,茶叶不知煮了多少回,只残留一些淡淡的茶味,这样粗糙的茶,娇生惯养的贵人能喝下?
可他不仅喝了,还全喝完了。朱火意外,这茶连他这样的下人都不喝的。
朱长岁喝完茶,便起身离开。朱火实在忍不住,走远一些才好奇问:“官人为何要在那样的地方喝茶?”
也不怕被这样粗鄙的事物伤了肠胃?
朱长岁却道:“我曾经,连这样的茶也是喝不上的。”
朱火诧异,觉得不可能。朱家书香门第,不是寒门出生,他是朱家家生子,虽然是后来才从老家来开封,伺候朱长岁,却没见朱家沦落到喝不起茶的地步。
朱长岁没有解释,好些年前,自己被父亲不喜,继母排挤,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为了养活自己,也曾在码头卖苦力。他想,便是饿死,也不回朱家。
谁知他身娇肉贵,干了几天就发烧生病,晕倒在路边。
他被白墨存救起来带回去,那时候的白家,在开封城是富贵的。
白墨存的父亲是三品大员,父母恩爱,家风良好,对于白墨存带回来的同窗,也是一视同仁的关照。那段日子,他在白家过的很快乐,快乐到希望自己就是白家的孩子。
可后来,叔父来开封,知道了父亲的所作所为,狠狠训斥父亲,将他寻了回去。再后来,白家出事,他与白墨存渐行渐远。
不知不觉,二人竟然走到白家门口,白墨存正从外面回来,赵叔第一时间看见他,眼神顿了顿,才告知白墨存。
白墨存顺着他的话回头,眼神却是空洞的,他轻轻唤一声:“朱少卿?”
朱长岁踱步上前,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账册的事,十分复杂,白墨存身上有这东西,定然不是意外。
他思量一路,也没想好如何开口询问。眼下瞧见人,也只问了一句:“去看大夫了?”
白墨存摇头:“去庙里上香了,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赵叔有点戒备,这人每次上门,都没什么好事。
朱长岁跟着白墨存进了院子,麦卷月听见赵叔招呼,匆匆忙忙端着茶水出来,好在这次没有手脚忙乱出错。
麦卷月瞧见朱长岁,显然愣了一下,很快低头下去,紧张的离开。那模样,并不是瞧见好看的男子害羞,反而带着一丝恐惧。
朱长岁敏锐捕捉到,脑子里想了想,不记得见过这女娘。
没有柳依尘,也没有茶果子。朱长岁想起这个,有点遗憾,但想起她的死因与来历,又情绪复杂。
“新来的女娘,没有柳娘子机灵。”
白墨存没应和,只问他来做什么。
“只是寻你说说闲话。”
白墨存笑了:“少卿说笑了,你我之间,哪有什么闲话可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