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黑沉沉的夜。
檐下挂着灯笼,借着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依稀可见廊外有几块细碎的卵石,原是她今日闲得无聊心血来潮装饰花圃的时候剩下的,她左右看看,廊上并没有人,只有轻风吹过,撩动她的发梢。
“难道……刚刚真的是我听错了?”钱弄墨随手拿帕子印去唇上的口脂,疑惑地嘀咕了一句,一个恍神,手上的帕子被风卷了出去,“哎呀……”
“怎么了小姐?”小碗忙跑了过来。
“帕子被风吹走了。”钱弄墨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哎呀小姐你等等我!”小碗生怕有什么危险,忙也壮着胆子追了出去。
远处是黑沉沉的夜,走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钱弄墨借着灯笼的光四下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她的帕子。
小碗硬着头皮找了一圈,没找到帕子。
“算了,许是被风吹远了,回去吧。”钱弄墨道。
小碗有点担忧,“可是,万一被什么人捡去……”
“就是一张素面的帕子,被捡走也没什么大碍。”
小碗听到这里,赶紧点点头,跟着自家小姐进了房间。
往日里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是自己家,半夜也敢出来走一圈的,可今日被小姐这么一闹腾,小碗总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仿佛这黑沉沉的夜里当真有什么人无声无息地潜伏着一般。
待那主仆二人进了屋,屈膝半跪在屋檐上的荆少语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出门时那点微醺的酒意早就散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手中那块带着唇脂印的帕子,实在想不通刚刚那帕子被风卷来时,他是怎么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握住了这帕子的……
再有,他这些年水里来火里去,闯过多少凶险之地,结果竟差点在女孩的闺阁前被当场抓了个现形,险些一世英明一朝丧,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像个采花贼一样蹲守在姑娘家的闺阁外?还偷走了姑娘的帕子?
……荆少语深深地唾弃自己。
然后,将帕子揣进了怀里。
屋子里,小碗将房门紧紧地闩上,想想不安心,又拖了张绣墩过来抵在门上。
“小碗……你在干什么?”
“小姐,这大晚上的,你这样很吓人的啊!”小碗嘟着嘴抱怨,想了想又自我安慰道:“若真有什么动静,大概是厨房养的那只胖猫又跑了过来吧。”
钱弄墨点点头,也觉得若非自己听错了,八成又是那只贪吃的猫在作怪。
小碗拍拍胸口,这一拍,忽地想起了什么。
“哎呀,差点忘记这个。”小碗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这是今日在铺子里阿金掌柜给的,让我带给小姐,结果一回来夫人就寻了我去说话,我竟然险些忘记了。”
钱弄墨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眼睛便亮了。
帕子里是一块成色很足的小金饼,像是柿子干一样的形状,俗称“柿子金”,这种形状的小金饼现如今已经不大流通了,因此格外稀罕,阿金知道她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爱好,想来应该是谢她那只荷包,特意给她留下的。
“快把我的贮贝匣拿来。”钱弄墨兴致勃勃地道。
小碗应了一声,转身从柜子里头捧出了一个漂亮的红漆匣子来,这所谓的“贮贝匣”,顾名思义,便是钱弄墨用来贮藏她的宝贝的匣子……
钱弄墨珍而重之地打开了匣子,里面满满一盒各式各样的金银器物,发出金银特有的亮闪闪的色泽,十分喜人。
……这便是钱弄墨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小爱好了。
钱弄墨看着一匣子的金银宝贝,眼睛里也亮闪闪的,情不自禁地赞美了一声,“真漂亮呀……”
此时,屋外的房檐上,荆少语心如猫抓,他实在好奇那个阿金掌柜到底给钱姑娘带了什么,让她如此欣喜……于是微微弯下腰,打算低头去看一眼。
就一眼!
结果他刚刚低下头,便忽然察觉身后似有一道黑影掠过,他警觉地侧过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屋脊上正站着一个黑衣人,他头上戴着黑色的幂篱,整个人都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几乎要融于夜色。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那人冷不丁一个旋身,便跳下了屋脊。
荆少语心中一凛,没料到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人夜探钱家,且入钱家如入无人之境,他下意识起身脚尖一点,便跃身追了上去。
两人一追一逃,一直追到前院,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翻身在屋脊上站定,转身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