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淳帝使了一个眼神,赵方亲自下来接过封着刑部印章的案宗,走回到皇帝身侧,才撕开封印,取出里面的纸。
刑部尚书在皇帝阅读的时候,摘出其中紧要的道:“章州知府口供是户部左侍郎齐大人手书信一封,让他配合一名金陵来的特使,在柳叶口伺机抢夺在灾银,其中如何筹谋、如何施行都在笔录供纸上!”
此一言出,满场哗然。
“你胡说!”齐大人听了气得直哆嗦,指起手,“好啊你这个蔡来,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功夫日渐长进,我何曾手书过信去怂恿钱知府抢灾银,灾银就是从我户部划拨出去的钱,我、我难不成监守自盗?”
“齐大人这样说也没错,户部划出去的钱,自然户部最明白。”蔡大人朝他还点了点头,俨然一副不把人气死不罢休的模样。
户部侍郎齐大人脸色铁青,马上大步走上到中央,扑通跪在地上。
“陛下!微臣怎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看完刑部提上来的案宗,脸色凝重,先是扫了一眼李策,而后转眼望向李睿。
“楚王怎么看?”
遇到这事,他没有去问户部尚书,反而来问楚王,只因为齐大人和齐贵妃同族,齐大人寒门出身,能爬到如此地步,很难说没有靠贵妃的裙带关系上来。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睿走出来,跪在左侍郎齐大人身前,“父皇也知,齐大人是我母妃族亲,此事儿臣也不好过问,既然章州知府口供指认是齐大人要他劫夺灾银,可有信物凭证?也不能口说无凭就指认当朝三品高官。”
刑部尚书蔡大人像是早有料到,马上就接话道:“楚王殿下所言极是,不如就提知府钱大人上来,与侍郎大人当面对质。”
挥手叫起楚王和齐大人,明淳帝又叫赵方去安排钱知府。
马上就有两名内监出去提人。
章州钱知府生的黑胖短小,又披头散发,身上没有穿官服,看着就像是一乞丐。
一路‘啊哟’叫唤被两名内监毫不客气地架着进来,好像身上还有旧伤未愈。
进入大殿,他猛一眼看见四周如此多的朝臣都在看着自己,顿时又吓得像一只鹌鹑,缩起了脖子,再不敢吱声。
到了皇帝跟前还一动不动,直到内监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跪下,齐头拜下:“微臣叩见陛下!”
明淳帝上下扫视着他,暗暗蹙了眉。
他对身处金陵、在天子脚下的官吏尚做不到人人熟知,更别说这些在外地的官员。
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考核,是无需皇帝过问,他连钱知府的名字都不太熟悉,更别说了解其性情才华,但一见身为知府竟如此唯唯诺诺,就直觉此人定然是向火乞儿之人。
知府钱大人并不知明淳帝心里已经对他考量了一番,他早被太极殿那金碧辉煌的装饰以及大殿里高官云集的气场吓得直哆嗦。
大旻的官一般都是科举出身,所以钱大人也不例外。
十多年前,他在金陵城‘观政’时,也曾在太极殿前广场仰望过这座雄伟的宫殿,并且发誓一定要努力升官,好能有一天堂堂正正站在里头。
十多年后他虽如愿进入了太极殿,可只敢埋头跪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钱大人,陛下面前还不速速将你之前供认的话再说一遍,若有半点欺瞒,仔细你的脑袋!”刑部尚书站的笔直,就好像是一把戒尺,刚正不阿。
钱知府这才怂怂地从手臂两边,用余光左右瞄了眼。
秦王只睨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另一边的楚王则牢牢盯着他,唇角一扯,微微笑起,“钱大人看着伤是好全了,就不知道脑子清醒了没有。”
钱知府‘咕咚’咽了口唾沫,感觉那指头大的药丸还如鲠在喉。
可他清楚,实际上它已经化在了他的五脏六腑里头了。
明淳帝把手里的案宗让地上一掷,声音冷然道:“你签名画押的这些供词,可都属实,就是户部左侍郎齐勇命你伺机抢掠灾银的?”
钱知府一个哆嗦,抬起哭丧的脸,神情复杂,好似心里纠结了许久,要不要吐露真相。
赵方柔着嗓音道:“陛下问你,你就老实回答。”
宫里的大监个个看着面皮白净,面容温和,但是世人都知道他们最不好相处,那东厂、西厂里的手段比起刑部有过之无不及。
钱知府一个埋头,结结巴巴道:
“回、回陛下……微臣、微臣没有说实话……”
刑部尚书没料到他竟这样开口,瞪大了眼,险些就忍不住要跨上前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