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源看着她,灯火明明灭灭,他许久未出声,她的眸光从明亮渐渐变为黯淡。
“这里错了,沟渠一直通到这边。”沈京华低着头指了指地形图,没再编红绳,从布包里掏出来一个绣花香囊,没递给他,挂在了床头。
林景源觉得心里酸涩,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他不能这样做,不能因一时欢愉而葬送了她。
“你是不是有个和你一起长大的。。。哥哥,叫燕歇?”
沈京华抬头看他:“他还和我有婚约,”说罢又撇撇嘴,“你不是也有个定了婚约的小青梅么?”
“燕歇当初去西南,是圣上的意思。”
“我知道,为了避嫌,婚约下来了,他就被圣上正式调往西南了。”
“我是说,当年西南战乱,无人援助你二哥,逼的沈将军不得不派燕歇去西南支援,是圣上的意思。”
“什么?”沈京华一时惊愕,她原以为圣上也就只插手了燕歇的事情,不曾想,二哥的孤立无援竟也是圣上的意思,那时候她才多大?不过十岁左右,难道圣上早就想要安排林沈联姻么?那两派对北域的争夺也在圣上的预料之中?或许正是圣上有意为之?特意安排一块肥肉来牵制?圣上是早就想放弃北域么?
她脑子一时纷乱不堪,现在才惊觉上边那位的心思深沉到如此恐怖的境地。
他握住她的手,一时间止住了她不宁的心绪。
“英英,我总要保你出去的。”
“可是你也不该。。。”她一时没忍住,眼泪瞬间涌出来,“你也不该以命换我!”
他对落钟山的地势了如指掌,三两句就教她逃出围捕,怎么会死在落钟山?他分明是故意为之,若是她不来寻他,他就要在落钟山等到血流尽而死!
是啊,破局多简单啊,只要他死,林沈两家的联姻就解了,她就能回北域了,嫁给燕歇,等到她爹解甲归田退出纷争,她这辈子就平安顺遂地过了,即便她爹被卷入纷争也没关系,她都嫁给燕歇了,燕歇一退,带着她种田去,也是安安稳稳一辈子。
可是他呢?林景源呢?曾经是天之骄子啊,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装瘸憋屈了五年,还要死在一群土匪手里,连一块裹尸布都没有,死在荒山野岭,无人收尸,等到尸骨腐烂也无人祭奠。
她不能再想了,脑子里全是记忆中鲜衣怒马的少年,挽起大弓得意地告诉她,他一定会猎到那头黑熊来迎娶她。
沈京华没忍住,一把抱住林景源,闷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你今儿为了我死,明儿我就撞死在你棺材面前,正好让抬棺送葬的把我俩一起埋了。”
这要是在以前,她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能说出这样矫情的话来,可心绪一起,就不管不顾什么话都往外抛了。
林景源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用袖子把她的脸抹干净,心里又是柔软又是酸涩,见她一抽一噎的,虽是打趣,也不免放柔了声音:“英英同我成亲才不足五月,就对我情根深种,要生死相随了?”
沈京华还哽咽着,伸手去掐他的脸:“你要是生得獐头鼠目、囚首垢面,我才不乐意呢,就怪你生得相貌堂堂,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林景源笑起来,也伸手揉揉她的脸:“所以当初春猎,你是瞧我生得好,就故意来找我试炼的?”
沈京华面上带恼,一把拍开林景源的手:“我是看你箭术厉害,才不是因为别的。”
林景源箭术好只是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就是因为生的好,身姿挺拔,骑在马上虽是少年却难掩锋芒,她眼睛往一堆人里放,一眼就看到他了,旁的都入不了她的眼。又听身边同行的官家小姐说他多么厉害,圣上如何欣赏他,夸的比她的哥哥们都厉害,心里就起了比试的心思。
谁知一来二去两人起了情愫。
现在也不知这情起是福还是祸。
林景源见人哄好了,就打来水洗漱就寝。躺在床上一时无眠,沈京华窝在他怀里,由着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睡。
“方才我没有闹着玩,”她在他怀里闷闷出声,“我是真的那样打算的。”以他死换她生,那她后半辈子怕是做梦都不得安生。
“你说梦里不知身是客,那就让我贪了这场欢吧。”
林景源没说话,侧头看了一眼她挂在床头的香囊。绣花纹路弯弯扭扭的,很是怪异,但他看出来了,是交连的夫妻树,连理枝,不知道是不是她怕人看出来闹她笑话,故意绣得奇怪。
“好。”
沈京华等了太久,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听见他的回答一时惊醒,从他怀里探出头:“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我们一起,即便是黄粱一梦。”
即便知道结果,也一起。
寄奴要去山上采药草,草堂后院虽是种了一些,但院子太小,能种的有限,倒卖草药的商队来城里时济师傅也会买一些,但为了用药方便,还是种了点在山上。从前是寄奴和济师傅一起去挖草药,后来是寄奴心疼济师傅,主动揽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