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做错事也要被丢掉,已是司空见惯,可豆豆遇见那么多良善人儿,以为自己有好日子可以过,最后还是要被欺负。满肚子酸酸的委屈,他先惹的祸,现在要问自己错在哪里,有苦说不出,眼巴巴地望着他求他放手,也行不通,真的是不讲道理,好不讲道理,难怪总要被哥哥训话,可如今没哥哥撑腰,他就拿自己出气。
他两个胳膊都被箍得动弹不得,小脚也蹬累了,只得安慰自己:“等哥哥回来,你就没法欺负我了。”
明乐搬他进了楼梯间,杂物堆积的水泥台阶都是没有人走的地方,失了光线,一下冷寂下来,好像太平间一样空穴来风。
身子发热,明乐背上透了一层,能看得见里面的红白色的肉,吁吁喘气,吓唬道:“还指望他呢?我跟你说,你这样的小孩没人要,看到那扇门没有?”指了指那扇五公分厚的防火门,“把你丢在这里,没得玩,没得吃……还不老实点给哥道歉?哥还能要你。”
豆豆有点慌张,颤着声犟嘴道:“我,我才不道歉!你就会欺负我!”
见他倔得像头牛,便断绝心思转而讨巧,把热乎乎的脸蛋贴得密不可分,汗滴从额头流到他的毛孔里,绒毛里散的热全数烧进豆豆的脸,挣扎得脖子红涨涨,还是被死死压着。
“离我,远,点。”
“哥给你暖和一下,这里冷,瞧你都冻红脸了,”明乐腰一沉,被后脑勺扎得有些痒,乐呵道,“要不哥当小弟给你使唤一周,好不?你让干啥我就干啥。然后你就跟我和好,成不?”
“离我远点。”
闻言,明乐将其改成命令,把他轻轻置于地面,后退两步,还举起双手示意友善:“都听你的。”
又落入圈套,急忙想要振翅逃跑:“我不要跟你和好,你污蔑我,还要把我丢掉。”
明乐听完,眼珠滴溜一转,撅起嘴吹口哨:“你使唤都使唤了,可不能反悔哦。一周以后你必须跟我和好。”
豆豆一时语塞,被迫参演,毫无还手之力。而且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刚刚都不让上楼,现在却听自己吩咐,肯定又要换着法羞辱自己。
“我要回家,你别过来。”
明乐真的一点不挪步子,等着他擦肩而过,看着他的背影向缝隙里的光走去,听着电梯上行的发动声,站定原地,坚如磐石,笃定他会回来找自己。
豆豆此时正焦虑地等他追上来,一看到他从黑漆漆的楼梯里爬上来,就赶紧开门躲进去,可他没了影。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进去跟爸妈说,把他们的亲儿子丢在地下室了吧。
再见到豆豆的时候,明乐发现他眼圈红了,整个人气得发抖,含着下嘴唇:“跟我回家,我答应你,和你和好。”
果然奏效,便得寸进尺,挤着眼轻佻说道:“我改主意了,你现在跟我和好,要不然我不上去。”
“你说话不算话!你,你,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回家!”
明乐见他真的没有再挽留的意思,便踉跄追了过去,把住他的胳膊:“开个玩笑啦,那说好,一周,和好哦,”附在耳边轻声道,“到时候还是听哥哥话的乖豆豆哦。”
说完他便跳到面前,冲他傻笑,弄得豆豆有些后悔,以后不知刀山火海几重等他越。
“你不要碰我,离我远点,别碰我手,别看我……”要求提得越勤,他笑得越欢实,豆豆觉得那笑容渗人,参透他必定会加倍奉还。可乐乐只觉得自己是宠着弟弟,犯了错也没让他难堪,心里也□□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哥哥有多会耍赖皮,自己耍赖皮根本玩不过他。他指着日历说,一周的意思是从现在到下周一,不是到下周五,还详细曲解一周的意思,头头是道的好像个学术大家,豆豆辩不过,只能顺从他。
若轩让两人遛小白,溜一会再回家吃饭,豆豆以为他能听自己的只让一个人去遛,但明乐有理由带着他去,讲得通透,“我不能把他丢在家吧,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遛吧。”最后豆豆实在不想去,还被说“妈,豆豆使性子不想去,您就别任他去吧,大不了等明天再一起去。”听得豆豆好不难受,好像小白不能出门都是他的问题一样,在沙发上打滚都要滚到地上去了。对此,若轩也只是点了点头,嘱咐两人在客厅玩一会,便不再说话。
晚饭时,他不敢当父亲的面跟豆豆攀谈,更遑论逗弄,豆豆还以为父亲就是他的定海神针,能稍微喘息一会。结果在饭桌上他不跟自己说话,一个劲地和爸妈说,时不时晃过来瞥自己两眼,看看反应,装装样子:“妈,我想待会把豆豆的床单洗一洗……妈,我想预支一下零花钱给豆豆买新拼图……爸,豆豆床弄湿了,要不别铺新床单了,到我那睡,他不愿意跟我挤,我就睡地上,睡沙发都成……”
泽存最开始还会让他少说话多吃饭,听到后面反而笑了两声,只顾着看豆豆反应了。豆豆都心生愧疚了,他一个字不提委屈,却处处低三下四的,偏偏还是自己说不允许他说话,虽说他也没少说,但到了饭桌上,他又不敢正眼瞧自己,却什么都肯为自己做,一时间,豆豆五迷三道的,差点着了他的道,都要听之任之,甚至原谅他了。
等豆豆再醒事些,他才知道这叫装可怜,叫卖惨,是为人不齿的,可他现在只能迷迷糊糊地一半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半觉得哥哥好可怜,所以迷迷糊糊地原谅了他:“哥哥,你对我好好……”
他早有预谋,不等说完就搂住他,嚼着肉汁亲了他一口:“那当然,我是你哥哥嘛。你是我最亲最亲的弟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呀。”
豆豆的眼神里不再有恐惧、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只剩下寄托、崇拜,这番话像是给豆豆灌了烈酒,没有心神再去抵抗过度亲密的举止,任着他在脸蛋上施为,等他反应过来,整张脸都是肉的味道了。
明乐以为一周的时间一下缩短到一顿晚餐,兴奋得不得了,如同小狗做标记一样在他脸上抹嘴唇。没成想做完作业以后,他又翻脸不认人,提各种不近人情的要求,那悔恨不甘的表情活动,明摆着是“识破了自己的诡计,又暗叹自己意志不坚定,下次定要守住底线”,明乐虽然有些心理落差,但也知足,所提的要求全都笑呵呵地接下,每提一句,就搓着手回应一句“都听豆豆的。”时不时还要傻笑两声给他示好。
冷不丁地,豆豆受了寒风抖出一句:“哥,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现在就原谅你。”
精光一闪,揩了揩涎水:“啥要求?”
“你答应我,一辈子都不要欺负我。”
对于明乐来说,一辈子的概念就是小学结束罢了,要他答应一辈子欺负他,那头都不用点他也会照做,但一辈子不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