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是子夜,月色朦胧。
明希在暗处守候,暴雨初歇,檐角偶有水滴落下,砸在她斗篷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倚着湿漉漉的墙根,恰好能看见庙内宣德堂上的一点灯火,那火光时明时暗,映照出几个人影在堂中走动。
那是吴希澈和几个官员。
她正要分辨那几个人的言谈,忽听一阵风声,似有人自暗处靠近。明希屏息凝神,待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气-是扶月。小丫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夫人。"
明希微微点头,目光仍紧盯着庙内。她心知这几日吴希澈被官场中人频频拜访,定是察觉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只是她方才冒险探查地下水道,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正想与他商议。
不多时,庙中人影渐散,灯火也暗了下来。明希正待上前,却听吴希澈的声音在暗处轻轻唤她:"你在这里等许久了吧。"
她回头,只见他负手立在月下,月光笼着他清瘦的身影,他却站得笔直。见她看过来,他便只能苦笑,迎上前几步:"方才那几个人,是四王府遣来的。"
明希蹙眉:"为何?"
吴希澈神色淡淡:"说是只要我识相,便可官升三级。"
明希心头一紧。原来是四王府,不过和之前宴会上的事联系起来,倒也解释得通了。四王府势力庞大,如今忽然遣人来软硬兼施,分明是见吴希澈查案太过逼近要害。她正要说话,吴希澈却转移话题:"倒是你,方才去地下水道可有新发现?"
明希当即将发现仔细说了。那暗道四通八达,直通河岸。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在水道里拾得一块织物碎片,上面绣着南诏特有的暗花。话未说完,扶月已泣不成声:"我刚才也看了,正、正是奴婢当年被拐时穿的衣衫。"
吴希澈眸色一暗,沉吟良久道:"如此说来,这水患案背后,竟然另有隐情。"
扶月先行离开,他引着明希往偏殿走去。这处偏殿年久失修,门窗破败,却也正好遮风避雨。二人坐定,吴希澈取出一册文书递给明希:"这些日子我暗中查访,发现这些年的账册有许多可疑之处。比如这里,说是修缮水闸花了三千两,可据百姓所言,那水闸根本未曾修过。"
明希细看那账册,越看越觉心惊。那些巨额银钱去向不明,水闸年久失修,商路断绝,却偏生茶馆林立,莺歌燕舞。如此种种,细思恐极。
"所以,"她慢慢抬眸望向吴希澈,"他们是借着治水的名义控制水路,暗中经营人口买卖?"
"正是。"吴希澈目光灼灼,"每个环节都布置得天衣无缝-,水闸控制商路,茶馆作为诱饵,地下水道方便转移。我们本以为只是一桩水患案,谁知竟牵出这么大的案子。"
殿外又飘起细雨,檐下滴水声渐密。明希望着窗外朦胧夜色,心中却是一片清明。她问道:"如此说来,接下来要如何?"
"分头行动。"吴希澈声音平静,"我继续在官场上周旋。那些人既然开了这个头,便要让他们觉得我被利益打动。如此,或许能套出更多消息。"
"那我呢?"明希追问。她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涉险,心中既担忧又感动。果然听他轻声道:"你要小心。"
二人相对而坐,殿外雨声淅淅沥沥。昏暗的光线里,他们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都能感受到那份默契。明希忽然觉得心头一暖。
吴希澈站起身来,负手立于窗前。月光从碎瓦间漏下,洒在他们之间。他说:"我得做出贪婪野心的样子。那些官员会觉得我被收买,会放松警惕。"他顿了顿,转身看她:"至于你嘛。。。。。。"
暗夜里,他眸色深沉,声音却轻得如同叹息:"你一定要小心,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良久的沉默。
他突然措不及防开口:“最近我们两头忙,很久都没有这样静静待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