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南诏,有什么渊源?"吴希澈忽然问道。
明希一怔。月光下,少年人的眼睛温柔如水,月光撒在他的眸子里,瞬间波光粼粼。她本不愿提起,和他说这些做甚,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故事:"你可听说过拴线系魂?"
"这是什么?"
"这是南诏一带的习俗。"明希轻声道,她的声音微弱,却在凉风阵阵的夜里格外清晰,四周是这样的静,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消散在风里。"他们相信,人的魂魄呀,容易在夜里游离出去,尤其是小孩子,于是用红线系在手腕或脚腕上。系线时要在傍晚,还要一边系一边念:系系系,系住魂魄莫外走,系住长命莫外流。"
“似乎还有一种,我也不大清楚,拴线的人会和各路鬼神商量,不过这唱词一般人听不明白,商量商量,没准神仙开恩,命里好些劫难,便放你一马。”
她说着,低下头,目光有些迷离:"小时候,我祖母每次给我系红线,都会摸着我的额头,说这样就能保佑我平安。南诏人重过节,每逢年节,长辈呢,都要给小辈系红线,姑娘们呢,也会交换手工编织的彩绳。他们说……
“他们说……这红线呀,就如同命运的丝弦,能把人和人的缘分系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不由抬起头来,嘴边带着一点又是惆怅又是怀念的笑,"我小时候可信了,如今想来,倒是有几荒唐。”
吴希澈却认真地摇头:"一点也不荒唐。既然有人信,便一定有它的道理。"
他悄悄凑近了一些,一双晶晶亮的眼睛故意瞪的老大,一脸神秘认真的问:“你说,世界上有鬼吗?”
周围凉风嗖嗖,半黑的夜色中就一盏灯笼飘飘摇摇。吴希澈板着脸一动不动,明希忍不住看了看周围,空无一物。心中忍不住有些害怕,恼怒地推他一把:“你瞎说什么呢。”
吴希澈却突然笑了,这一笑,便像铃铛一般,把鬼鬼神神的都冲散了。他站起身来,无聊地拨弄着灯笼的穗子,心中却沉甸甸的。
明希也不看他,满怀心事窝在长廊上。你要说他正经吧,他却整日以捉弄她为乐,你要说他不正经吧,他的每一句话,在明希看来却又偏偏意味深长。可是他却无意识地让她放下了满身戒备,她就这么无所顾忌地沉浸在情绪里,沉浸在晚风里,斜斜的倚靠在长杆上,再也端不动小姐架子了。
他却又偏偏措不及防开口:“世上没有鬼,但世上一定有魂魄。”
他又蹲在她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具身体里,你又怎么会在这具身体里,我们又怎么会此刻坐在这里讨论这些呢?”
明希刚想刺他一句,他的神色却突然温柔下来。他的眼里含着柔柔的宽慰,低声道:
“正是因为有魂魄,所以爱你的人呀,永远不会被这一具肉身所累,无论生死,她永远爱着你呢。你呢,你也是世间最最独一无二的魂魄,不管栖息在哪,你永远是你呀。”
明希愣了片刻,忽然觉得委屈的情绪漫上来,几乎快要淹没她。这委屈中又藏着满满的感动,虽然言语没有实际作用,但他却说的如此妥帖,让她心中被满满当当的填满。她立刻背过身去,悄悄拭去眼角快落下来的一颗晶莹的泪。
他忽然蹿到她面前,"来,给我系一个。"
"你这是做什么?"明希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
"我说真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你给我系一个。"
明希有些无奈:"你当真要玩这个?"
"这怎么能叫玩?"吴希澈故作严肃地板起脸,"这可是正经的仪式。"说着,他竟真的从袖中摸出两条红线来。那是用上好的蚕丝编织的,一根挽了桃花结,一根打了如意结,显然是早有准备。
"天刚擦黑,"他笑道,"不正是系线的好时候?"
明希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忽然有些心软。这人总是这样,看似随意,实则处处用心。她接过那根红线,轻轻握在手心,触感细腻柔滑。从前在家时,祖母总说系线要虔诚,才能真正保佑平安。
"我不会唱词。"她小声说。
"没关系,"他笑着伸出手腕,"你只管系就是了。祝福的话,随心便好。"
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晃晃悠悠的光撒落在他的脸上,倒也像是被风吹动了一般,他的眉目在光晕中影影绰绰,竟然有些看不清,明希忍不住入神地看,这一看,却是连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看清了。她心跳忽然有些快。她定了定神,将红线轻轻绕上他的手腕。
"祝你。。。"她顿了顿,"位极人臣,此生安禄。"
这话一出,吴希澈却撇了撇嘴:"这算什么祝福?一点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