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清淡,日渐西斜。
明希放下茶盏,"走罢。"她率先起身,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淡漠,"还要回府安置那些新来的人。"
吴希澈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跟上。他总是这样,一面称着要以她为尊,一面又不守规矩地凑得极近。明希暗自腹诽,却又发觉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上扬,忍不住有些懊恼,暗骂自己不争气。
街上熙熙攘攘,天光尚好,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斜阳将一切都镀上温柔的光晕,一派市井生机。明希心中不屑这等景象,但身体却忍不住东张西望,在听见吴希澈低声说"小心"时,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她忽地想起那日在房顶,他说要带她去看看这世间值不值得留恋。如今细想,他说的或许不全是玩笑。这街头巷尾,本就是一个鲜活的世界呀。
正出神间,前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追着一个小丫头,那丫头浑身是伤,边跑边回头望,眼里充斥着莹莹泪水,但却不敢耽误一点往前冲。
"这是怎么了?"吴希澈皱眉。
那两个汉子见有人问话,其中一个皱皱眉,扯着嗓子道:"是家中不听话的丫鬟想要逃走。诸位莫要管闲事。"
那丫头听了这话,拼命摇头,想要辩解什么。可那汉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死死钳着她的胳膊。小丫头疼得直掉眼泪,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吴希澈见状就要上前,明希却一把拉住他。她仔细打量那小丫头,见她虽然衣衫褴褛,但眉眼间带着几分异域风情,不似中原人士。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上挑,一股子倔强快要冲出来。
"你是南诏人?"明希忽然开口。
小丫头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汉子见状,不耐烦地呵斥道:"这位公子,还请莫要多管闲事。"
"怎么,"明希冷笑一声,"我只是问一句,你们倒是紧张得很。"她这般说着,目光在那小丫头身上逡巡,"若真是家中的丫鬟,想来也该有卖身契约?"
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神色间有几分慌乱。吴希澈见状,立刻会意。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官乃是大理寺秉笔,专司人口买卖之事。二位若是有卖身文书,不妨拿来一观。"
他这般说着,故意整了整衣襟。那身新做的官服衬得他愈发威严,他眉头微皱,常常不正经的书生面孔却立刻板起来,倒真有几分官威。明希暗自好笑,别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没想到演起戏来倒也像模像样。
"这。。。。。。"那两个汉子脸色一变,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几分。
小丫头趁机挣开,躲到明希身后。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如捣蒜:"我是南诏人,我是。。。。。。"
"住口!"那汉子厉声喝止,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怎么,"吴希澈上前一步,挡在明希和小丫头面前,"莫非二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两个汉子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凶狠地瞪了小丫头一眼:"今日且饶你一命。"说罢,转身便走。
直到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小丫头才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明希见她浑身发抖,不由得蹙眉:"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亲人?"
小丫头摇摇头,怯生生地看了看吴希澈,又看了看明希:"我。。。我叫扶月。"
那是个典型的南诏名字。明希心中一动,想起自己那位南诏籍的祖母。当年祖母也是这般,被人贩子拐卖至中原,幸得遇上了心善的老爷子,这才有了后来的富贵荣华。
"想不想跟我们回去?"她忽然道。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往日里她最是厌恶这等脏兮兮的下人,今日却鬼使神差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丫头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吴希澈却笑了:"那是自然。扶月,以后你就在我们府上做事。"他说着,又看向明希,眼中带着几分欣慰,"我家公子心善,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明希却觉得脸上一热。这叫什么话,她发发善心就这么不正常吗?这人说话总是这般直白,害得她总是不知如何应对。她故作镇定地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眼中笑意更深。
扶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两位大人。"
"起来罢。"明希叹了口气,"先回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