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有婚约,他本该是除去血缘以外,自己在这世间最为亲近的人。
然而如今再想起他,她心底竟然冒出几分迷茫和不安。
自己本该由谢氏迎入洛阳,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不明不白地跟在裴璋身边。
按照瑟如所说,谢应星在琅琊郡四处寻她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他们……实在是太久不见了。
她并不知晓他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对自己的心意又会否仍旧如初。
只差一步就要结发为夫妻的人,此刻想来,竟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身影。
阮窈捧着凉透的茶水,怅然地叹了口气,陡然生出一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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饯别宴被搅得一塌糊涂,不止裴璋,就连东道主孙太守都在混乱中受了不轻的伤。
湖里画舫上的游人多为来此游玩的名士豪富,凭白被牵扯进这样的祸事里,又如何肯善罢甘休,连续闹腾了好些时日。
重风那夜听从裴璋的授意,好生不易才抓了名活口。何氏的人见势不妙,果断将何方作为弃子推出,一应罪责都让他担了,试图就此了结这桩祸事。
陆九叙侥幸未曾受伤,却也受了不小的惊吓,闹得十分狼狈,同裴璋商议这些事时仍是止不住一脸愤然。
“朝野上下真是烂透了,哪怕是天大的罪状,被这些士族出身的清官挨个审一遍,最后也要轻省三分。”陆九叙烦躁地痛斥,“何氏的人连你也敢动,可见猖獗成了什么样。”
裴璋神色淡淡,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朝中现今无人可用,鲁郡平乱的担子最终还是落到了长平王身上。何氏身后有太后和霍氏相保,此次暂且动不得了。”
提及霍氏,他眸光微不可见地沉了沉。
陆九叙看了他一眼,继而又提起废太子的旧案来。
“那道观里的道士全被灭了口,虽说死无对证,可任谁都能瞧出不对劲。此次回洛阳,不如先禀报给陛下。”
“还不是时候,”裴璋提醒他,“潜龙勿用。”
既无证据,便等同于要冒风险。且君权旁落,帝王便是相信,也是力不能支,反会徒劳生出心魔。
陛下这十年来重用裴氏,想以此约束太后与何家。裴氏手头权势愈发滔天,却也就此成为以何氏为首的世家中人拔不掉的眼中钉。
世道浑浊,若要自保,便无人能够独善其身。可他们手伸得未免太远,更不该妄图制约他。
且储君之位空悬,太后一心扶持的三皇子荒谬无道,不堪大用,裴氏也迟早要堕入泥污中,身不由主。
本弊不除,则其末难止。
除非他有一举翦草除根的把握,否则……不如待时而动。
裴璋眉头微蹙,凝神权衡着破局之法。
“我午后便要启程先行赶回洛阳。”陆九叙忽然说道。
“再不走就赶不上就任了,”他有几分漫不经心,“说不准还能遇得上端容公主与何砚那小子的大婚……”
陆九叙忽的收了声,一下子凑近了些,面色古怪地盯着裴璋的颈间。
“这仿佛是——”他双眼一亮,“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