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不思不怕死,她遇过那么些恶灵鬼怪,离阎王殿更近的地方她都去过,可那些都是她自愿的,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自己的坚守。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人逼着、架着去做一些她根本就未知的事情。
如果她没了,马明义怎么办?她把他带入了阴阳道,误打误撞的又拖着他来到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甚至连个自由的身体都没有给他,她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小时候,她一直不明白,老毛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总是接一些危险性不高的小生意,不然凭着他的本事,多接几单大的,就够他们吃喝不愁一辈子了。
直到这几年,她才体会到,人一旦有了牵挂,就容易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在北川,她无论是捉鬼还是收妖,都不敢离家太远,家里还有阿盈等着她,她的罪了那么多小鬼小怪,万一它们趁她不在伤了阿盈怎么办,那个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小。刘寻不在的时候,她也常常等着家里的电报,每当前线来了人,总要跟着一群女子去看看去听听,生怕马明义出什么事。
她开始心生胆怯,开始变得有些像她的父亲。
“这事就此作罢,以后休要再提。”毛不思的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白皙中透着淡淡地红粉,看的三爷忍不住想要覆盖住,想要安慰她,手指伸到一半,反而有些莫名的心酸,到底没放上去,他轻咳了几声,坦然道,“我刘家儿郎顶天立地,岂能靠着女子去谋取天下。”
“如果北川被破,你会怎样?”毛不思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大丈夫自当以死抗争,想要踏平北川,便要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三爷说的是真心话,毛不思听得出来。
“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毛不思的声音越说越小,她知道的,三爷是个项羽般的人物,他有自己的骄傲,顿了一下,毛不思才继续,“他还在你身体里。”
“不思,我要先对得起百姓,才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对得起他。”刘寻一向喜欢唤她唤夫人的,反倒是喊名字的时候极少,他今日这么平静地与她交谈,便是给了她最后的答案。
他手里握着一杆枪,身后站着数万人,他要保护他们,使他们免于杀戮,免于颠沛流离。
北川不能丢。
毛不思突然起身,她的速度极快,带着身后的椅子应声倒地。
“给我。”她不再看三爷,而是一步踏到孟祥呈眼前,对着他张开手心。
“什么?”孟祥呈被毛不思突如其来的发难弄得手足无措,只迷茫地盯着她的掌心。
“当然是护身救命的宝贝。”毛不思抬着鼻孔,飞速地眨眨眼,把积在眼眶里的晶莹生生挤了回去,高声道,“你该不会一毛不拔,就想让我去邺城当炮灰吧。”
☆、李代桃僵
“你放心,万一出现意外,我一定会去救你。”毛不思把孟祥呈炼了多年的丹药、护身的符咒和护身玉扳指一股脑地塞在了自己包里,临行前,沉默了许久的三爷难得拉住她的胳膊,他说的很是真心,可毛不思却不信,若是她没遇见过像马明义那般对她好的人,说不定还会被他哄过去。
毛不思侧了下身子,扣着她手腕的指头依旧没有松开。
“大哥,我都答应你去当间谍了,就不能让我走的痛快点吗?”夕阳还露了半轮在天空,毛不思习惯性地看了两眼,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她想趁着马明义不知放到的时候离开,不然等他出现,毛不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现在的情况。
“你……”三爷比在都城的时候瘦了许多,一双眼越发深邃,他抿着唇,等的毛不思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开口,“要不要再见他一面。”
“我又不是死了不回来。”毛不思给了刘寻两颗白眼。
“小婶婶。”沉默在一旁许久的刘念忽然开口,他跑到毛不思面前,塞了一把匕首在她怀里,“这是师傅送于我防身的,您带上。”
多好的孩子啊。毛不思看到刘念,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阿盈,她酸着鼻头拍拍刘念的肩膀,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随口道,“帮我多问着点阿盈的情况,别让孟老头子的徒弟们欺负她。”
“好。”刘念郑重的点头。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她哼着小曲坐在马车上,穿过小路向着邺城前行,驾车士兵的是三爷非要塞给她的。
这个世界多不公平啊,有的人生来富贵荣华,有的却用身家性命才能换来一口饭吃。
出了北川,毛不思才找机会在他身上贴了张符咒,警觉的男人陷入沉沉地梦乡,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拖到草丛里,还好心的抱了许多草叶。
“刘寻和孟祥呈不拿你当人看,我可做不到。”毛不思絮絮叨叨地把枯叶往他身上堆,“你们命不好,生在这个年代,要是在晚上个百余年,活在新世纪,你这年纪还在大学里愉快的享受校园时光呢,哪用得着受这罪。”
邺城离北川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不过碍着边境不太平,极少有普通百姓游走在两地之间,毛不思拉着缰绳行了半天,也没瞧见几个活人,偶尔有,那也是低着头,匆匆赶路的。
等她人到达邺城地时候,月亮早已高高挂在枝头,毛不思从包里翻了半天,才翻出来一张隐身咒。
如果说,这个时代还有让毛不思羡慕的,无非就是这些还没失传的术法了,这种符咒搁到她生活的时代,想都不要想,早不知道失传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