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桢肃然跪下,朝着那个树桩磕了一个头。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也跪下磕一个头,是祭拜他呢?还是祭拜我自己?
回去的路上,少年的脸上满是兴奋,突然多了种自命不凡的感觉。
他爷爷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摇头笑了笑,那怀念的眼神仿佛在看年轻时候的自己一般。
“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世界上稀奇事太多了,不缺我们这家。”老人走在我前面,背着手低声叨叨:“我们先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人物,听说后来还羽化成神仙了。我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出身不凡,活到后面,心里看什么东西也就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前面的少年并没有听到爷爷说的话,一溜烟跑了好远。
老人家乐呵呵的看着我,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似的,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我抱着木盒,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开始神游太空。
回到老人的家中,我留下他们的电话号码,并承诺他们如果遇上什么难事尽管给我打电话,去北京玩也可以找我。
临走时又要了他们家的银行卡,我觉得我应该给他们打一笔钱过来,老人也没有推辞。
辞别了他们,刘桢带着我回酒店。
刘桢长久的没有说话,他开着车竟然忘记放他喜欢的乐队,我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这么沉默?”
刘桢回过神来,说:“只是觉得张良很厉害,被震撼到了,我没有想到他会通过这种方式来给你寄信。很震撼,很……了不起!”
“是啊,他可是谋圣。”我低头看着木盒子,哪怕上面的泥土把我的裙子弄脏了,我也没有把它放在脚下。我觉得自己像揣了个稀世珍宝。
回到酒店房间,在刘桢的鼓励下,我把木盒打开。里面是三串竹简,用麻绳穿着,麻绳几乎快断了。
竹简也是陈旧得不能再陈旧,原本的颜色已看不出,只剩腐朽的藤黄。
竹简上面是小篆,每一片都标着时间。
我拿起标着汉高祖五年的那串竹简,那是我离开一年之后了。
寄予吾妻:
自汝殇,日夜悲,不得眠。
常怨上天,夺吾挚爱。山陵虽在,吾见其崩。江水未枯,吾见其竭。
岁末见巫,使良寿数换爱妻魂归,不得成,甚哀。
忆往昔言,汝自后世来,心存一念,妄汝能见此信,知吾之思,解汝之恨。
沱河畔,害汝之贼,吾已悉晓,必将其手刃。
吾妻,汝见此信,吾已枯骨。勿伤。勿念。勿悲。勿痛。黄土之下,良、姮共枕,永世不离。
我无声的落泪,感受到竹简上传来张良的思念,这等待了两千年传到我这里的思念……还有他的悲,他的痛,我全都能感受到。
子房,我们隔着时光共悲喜,你感觉到我了吗?
我抬头,看见刘桢眼中竟也含着泪光,他无言地拍拍我的肩安慰,然后装作不在意的在眼角擦了一下。
第二封信,是汉惠帝元年,我离去的第九年。
寄予吾妻:
悉知,仇人皆刃,盼汝观喜。
七年前杨端和死,命狗食身,掘杨家坟。四年前韩信死,后斩其于钟室,夷其三族,恩将仇报,死有余辜。昨日戚姬死,酷刑加身,折磨致死。
遥想见,汝闻此音,大笑抚掌,吾亦觉欣慰。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不能忘,甚爱。
今岁生辰,莺将嫁子冼,请汝宽心。不疑大女已学步,名念姮。三子皆好,甚念母。惟惧见辟疆,小儿肖母,吾见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