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藏着身形的巫奴也没闲着,紧跟在沈寿后,黑豹原形凶猛异常,见缝插针地飞扑向几位长老。
巫奴在短短时间里就想出了进攻的思路,只要破了缚妖网的钳制,等天禄出来,张英纵带来的压力就能缓解一些。
但这一切挣扎在祖北的眼中都是无效的,今天是所有人必死的局面。
直愣愣闯入漫天红雾中的沈寿和巫奴,身体麻痹迟钝了两秒后,才突然意识到不妙。
是红月粉末!
弥散在竹林之间的红雾并非用来唬人,而是针对他们布下的锁妖阵,今天他们插翅难逃了。
沈寿是仙体,剧毒红月对他的影响没有巫奴严重。黑豹拼尽全力翻滚,躲避着七个长老的繁杂攻势,皮毛上不得已越来越多的伤口血痕,而红月粉末见缝插针,顺着伤口侵入更深,巫奴的身躯一寸一寸地逐渐僵冻,麻痹无力。
沈寿一人牵制着正当年轻意气风发的盛年除妖师们,还是有些勉强,就在他分心看到长老掷出一记月牙镖命中黑豹胫骨附近,扎扎实实的骨碎声和兵器金属的摩擦声震颤了天鹤的心间。
就这一分心,张英纵瞅准时机飞身而至,枫叶映山红以锐不可当之势横劈而下,天鹤遮天蔽日的白翅在众人眼前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向断裂开来,虽然断裂口仍粘连着筋肉,但期间已有源源不断的鬼鎏金流转其上,刹那间就侵蚀了天鹤的妖力魂体。
尽数吐尽不断涌上喉头的腥甜之气后,长定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他高高弓起背部,褐色的瞳孔逸散,眼白之处弥漫了赤金花纹,一瞬间佝偻的男人撑破褶皱的长袍,巨大的天狼身躯挡在缚妖网中不断挣扎的天禄跟前。
他低头啃咬缚妖网的末端,网线的锋利割裂了他的唇舌,齿间的软肉没有一处是好的,都浸了血。
长老们的杀招如影随形,红雾中缤纷的色彩就是一道道索命的阎王帖,纷至沓来,长定避无可避,索性昂起胸膛坦然赴死。巫奴后腿已然断裂,无法站起身来反抗,只得拼命用前肢捂住脑袋。
祖北已经把脑袋埋进自已胸口,他害怕地紧紧闭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想看血溅三尺的戏码。
他忽然感觉头顶有一缕微风拂过去了,祖北在猜测自已什么时候被吃掉,会不会榨出汁来,味道会是甜的吗?还是苦的?
山头呼啸的风静止了,竹林间的落叶也都害羞地藏起自已,竹楼后面倚着的万丈悬崖上,飞流直下的天水仿佛也截流了。
红雾顿在无所依的寂寥空中,尖锐的兵器碰撞声刹那间齐齐骤停,只剩下一声破空的落地尾音。
啪!
纷乱的周遭都安静了,唯有竹篱后踱步向众人走来的男人。
他手里握着白光耀眼的骨鞭,鞭节上的骨刃长牙五爪,寸寸不落,尽是杀伐之气。清冷的白光一下子就将众人周身的红雾都驱散开来,掀起一阵阵供人喘息的微风。
“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张英纵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邓良霁。果然龙脊鞭还是握在姓邓的手里比较好,虽然我真的很想领教一下邓家的的龙脊鞭和九曲招摇的威力,但是你要不要看看,你为之出手相护的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
张英纵勾着吊儿郎当的语调,眼神却比寒潭三尺还要冰冷,鬼鎏金遍布的竖瞳看不起干瘦男人的风骨。
邓良霁风霜遍身,拖着重伤的残躯,毅然决然站在小院众妖身前。深陷的眼窝盛满了温和的怜悯,还有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倔强,干裂的嘴唇启合:“你们总是这样高高在上,觉得世间除了你们都是愚民,世俗里所谓的妖魔鬼怪,全成了你们嘴里的贬义词。你真就觉得你这样滥杀无辜是正确的吗?”
邓良霁胸腹急喘,破风箱般的话语里义正言辞指责张英纵。
张扬的红衣青年只是不屑,他也从来不把别人的指责当回事,张家的祖训就是横扫天下妖族。
张英纵冷笑一声,高举右手,血肉和枫叶映山红的伞柄连接处毫不避讳展现在众人眼前。
伞面上的眼球倏然平铺开来,鬼鎏金犹如天女散花,从张英纵心口处流转全身,赤金的竖瞳睥睨着他脚下无足轻重的蝼蚁,杀招已成。
就在红衣青年祭出杀招的同时,邓良霁胸口处的白光也微微泛起,九曲招摇缓慢流转起来,龙脊鞭自末端起溢出暖意。
一阵似人非人的窃笑从躺在院中的天狼身躯中传出,除了两位除妖师外的其余人,全身汗毛尽起,纷纷转过视线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横陈在小院中的大片青色里,突然钻出一抹银月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只蹴鞠大小的银狐,其周身泛着耀眼银光好似月华,埋在天狼柔软的长毛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银狐的空灵声音飘散在空中:“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故人大团聚,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叙叙旧才是,怎么见面就眼红呢?你们说是吧?”
抚西异事2
手里握着枫叶映山红的张英纵浑身震颤,如有实质的杀气随着他的目光突然转向,朝着那一抹银华冲去。
杀意将一路上的飘摇的竹叶粉碎,不由分说缠上柔和的银华。
不出所料,鬼鎏金尽数被银华消融,沉默地打着退堂鼓。
张英纵心如擂鼓,退到竹篱外,明明空心脆弱的竹篱像是成了什么约定俗成的界线,不可逾越。从灼烧的长伞上传来复杂不可诉说的情感,张英纵头一次感受到枫叶映山红波动如此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