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这些风浪,西湖上只有微微细雨。
孤舟一船静泊湖面。
不是豪奢的官商游船,只是普通的无篷小舟;坐在船上伸手就能撩到西湖碧波,一柄西湖纸伞在手“明日你要宴请盐商?奇了,这风头上,不是他们巴结你,怎么倒是你请客?”
杭州最美西湖水,游湖最美品龙井;书生常服清雅,云纹薄裳淡傲,长飘带书生帽掩发,指上黄金戒,掌中檀香佛珠“东厂余孽不足为患,可盐商之路还是要通。”
“抄的他们心惊胆颤,足也知明日是一顿鸿门;不过流水的官员,铁打的银子;有银子还怕攀不上新官啊。”撩动西湖谁“想是他们用银子化成水,也要淹死一批你手下的新官。”比起他们所要缴纳的盐税,这点贿赂真是不值一提“这些人精恐也想你和万喻楼老贼是一路货色,以为给你几处西湖做后花园荷花池的宅子就还能维持原样;看着吧,你提一句涨税的话,他们恐能把自家女儿送来给你使唤;对他们,你可不能学我爹那般了。”还好看了李卫当官,什么平沙落雁她乐意试试看!
喝着茶“人心不足,换一批也一样!这些人都经营多年,根基广博;就如公主所言,大树底下好乘凉;就算提到七层都好过现在的局面。”
“七层?”宁宁撇嘴“别说是七层,就是九层我也不要!差一个铜板,我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抄家队的厉害;怎么?杭州花魁铁如烟是什么天上降落仙女金枝?竟然比我的身价还贵重?值了那三层盐税?!”别以为她不知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他们的银水厉害,还是我皇权特许的钢刀更快!”
说着,撩起西湖水就朝他打了过去。
雨化田端茶的手都未动,佛珠一转,水珠反弹四散;眼挑“宁宁,我说过要抓住老六没这么容易,可这些盐商里备不住就有一个能扳倒他的人。”
“所以他们送的礼你都收了?”宁宁手中的荷花油纸伞转动“督主也是个没记性的,新人还没几日呢就成昨日黄花了?万安宫中的红双喜还没拿下来了,是不是正好也能恭喜督主又纳几位国色天香娇滴滴的新妾?”
“明日不打算来了。”他用了肯定语气。
宁宁冷哼,将脸撇到一边“又不需要再借我荫头替换官员,干嘛,我就是再掉价,也没沦道陪酒的地步;我朱宁宁还轮不到你雨化田来卖!”
雨化田眼观鼻“只抄家不吵架的余音还未散呢,吃味也要有个度。”这龙井,酸了;挥手倒入湖中。
被他这么冷冷说道,宁宁暗觉自己理亏,可心中对他收下那几个青楼女就是非常不满;回眸对上漆黑的眼眸,如玉的脸上倨傲神情丝毫不改。
雨化田亲自将小桌上她用空杯倒满,光洁修长的指,小兰指微翘。
她拿过茶杯,小小一口;味苦的很,她是粗人一枚,喝不出茶的好坏。
“不过些低贱粉头,自比都掉了身价。”雨化田斥着“还好意思与我撒泼;如今正事当前,莫如此了。”
“是,知道了。”宁宁抿唇,喝光了杯中剩下的茶。
“十层吗?”他好像在问,也在自喃。
宁宁软了些“若现在不能达到,就暂七层好了,总比现在的好啊。”也算为刚才的失态找一个台阶。
雨化田目光幽远起来“宁宁,我何时让你失望过?!”端起茶杯,喝尽杯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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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紫禁城,仁寿宫中。
“才到江南十天都不到,他就私斩了浙江左右布政使!抄了都指挥使和几个参议参政的家,如今江南官场是人人自危啊!”
“那厮权利通天了,比起曹少钦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那几人只不过是没将万安所说的菜肴呈上,就被先斩后奏,何其无辜;您真是没听见杭州城内的哀嚎声。”
一雍容华服女子端坐着,并未开口。
站在她右边的男子也是玉冠锦服“娘亲啊,这样下去江南的银子就断根了,那些盐商被惹怒而罢市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了。”老妇人横了男子一眼“总是放马后炮!做事总是如此凌乱,你能成什么大事?!还不给我退下!”
“娘亲,我是为了大明江山……”
“皇上今日陪着万贞儿来请安过了,人家早知道江南之事了!”周太后怒视自己儿子“雨化田将此事圆的完完满满,你自己看,连我这里都送来了抄家所得的玉器!”一指旁边的一座精美绝伦的观音“说是观音不保无福之人;你也不好好约束他们,这都赶上宫里有的东西了!光僭越一罪,他们就难逃干系!”
“娘,那雨化田还收了大量盐商的贿赂,光私宅就有四处,还有无数财宝和美女……”
周太后恨铁不成钢“他收的东西哪一次不是立册呈上的?皇上又哪一次不是又赐回给了他?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皇上哪里是给他雨化田的,这些东西都是皇上借着雨化田的名给长春宫和万安宫的?!”
“可娘,皇上宠她们自然可以;可皇嗣继承怎容混淆?”他据以力争“长春宫的算盘您不能不察啊。”
提起此事周太后是清楚的,朱宁宁将万氏外戚都革职流放了,更是几次派西厂严正警告过不安份的几个舅舅,几乎是撕破脸的,让她们没办法用外戚为题撼动长春宫;对内她装腔作势,礼数周到、对外她恩威并重、广收人心;甚至以自身性命为饵,让人无声无息的鸩杀了她的乖孙祐樘儿;去南京,擒拿万喻楼;到龙门取回秦国御宝,让雨化田顺利掌控十二监中份量最大的权利;请回东厂追杀官员,将朝堂搅的一团乱;再下江南,杀大吏,将粮米宝地握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