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比他人敏锐,光是凭借感受和气息也能判断出对方的情绪。”耶律贺沙往身后一靠,捏起一枚芸豆糕打量,其间横睨顾皎一眼,“所以我才要你和我走。”“这之间有什么关系?”“我能感觉到,秦骅并不喜欢你。”顾皎的笑容僵了片刻:“殿下这话说的未免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耶律贺沙穿着一身檀色骑装,腰间挂着一只牛皮袋子,他从袋子里抽出一卷宣纸放到顾皎面前,“看你这样子,我说了你也不信,你看看这些吧,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顾皎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打开卷轴,大致地浏览了一遍,整个人缓缓地僵化在了原处。“我当初也在想,你怎么就嫁来了燕京,还嫁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威远伯府,”耶律贺沙把芸豆卷放进嘴里,“我派人调查,才发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徐贵妃是不想鸾德郡主嫁给秦骅的。”他环抱着臂膀,凑到顾皎身侧:“看来你父亲当初是站在徐贵妃这一边的啊?奇了怪了,徐家如日中天,你怎么没跟着沾光呢?”顾皎嗓子干涸,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她闭了闭眼,合上卷轴。“殿下何必用这种东西来戏弄我。”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耶律贺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拿帕子擦手:“你觉得是假的?鸾德郡主八岁认识秦骅,后来秦骅离京参军,两人这才分开。秦骅回京,满京城的人都认定他娶的只会是鸾德郡主,他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半路却杀出个你来,坏了人家姻缘。这事儿,你都不用专门派人去打听,到茶馆书社坐坐就能知道。”“我不过是收集了证词,哪是专门骗你的,你若是不信,照着这上面的人挨个去问,看看我有没有在骗你。”顾皎有些慌乱,她把卷轴又打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耶律贺沙在一旁默不作声,屋内悄然无息,那些女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了雅间。“殿下既然把这些人的名字住址写出来,肯定是打点好了一切。”顾皎颤抖着手,强作镇定,后背已然发凉。她其实一开始就信了,之所以不改口,无非是不愿相信。这事早有预兆。她想起自己刚来京都时,去参加宴会,只听通报说威远伯夫人到了,她便踏入门,一群妇人笑眯眯地迎上来,见到她的时候,明显脸上笑意凝固,有几人面上惊讶。有一妇人走在后面,还扬声笑道:“郡主已经来了?怎么成亲的时候都不请我们去喝喜酒?”待那人看清顾皎,眉毛一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旁边有眼头亮的忙捏住她的袖角,轻轻扯了扯。那妇人施施然掩唇道:“原来是我听错了,夫人可别生气,我与郡主向来关系好,刚回燕京,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了。”余下人面面相觑。有个少女越众而出,亲热地挽住顾皎,柔声问道:“夫人是哪里人?几岁了?往日没见过你,你怎么嫁到威远伯府的?”那是顾皎只当大家是好奇,却没看到她们讳莫如深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笑。她怎么没想想,门人通报的分明就是威远伯夫人,怎的就成郡主了?这音不同,字也相差甚远。“顾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清甜的香味逼近,顾皎眼睫稍动,抬起眼眸,正落入一双琥铂色的湖泊。“我……”顾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想起那个炙热的夜晚,秦骅对她有求必应,被她咬出血了也不吭声,这样的人,原本不属于她吗?她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她……是小偷。可这姻缘既然本不是她的,为何要强迫她接受?又为何非她不可?分明是她不要的东西,她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如今想要珍惜了,又要把它从她手中拿走吗?当初强加于身的时候,没有询问过她的意思,如今当头棒喝,又在嘲笑她的充耳不闻。“顾皎,顾皎?”顾皎回过神来,干涩地笑了笑:“刚才在想事情,没有听到,实在是失礼。”“你莫不是喜欢他吧?”耶律贺沙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明亮的眼眸像猫儿一般,“他有什么好的,你喜欢他?你之前不是和他没感情吗?”“什么话!我与远之情投意合琴瑟和鸣……”顾皎努力争辩,可一切话语在事实的面前都苍白无力。她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破碎,心里空荡荡的,一种温暖的感觉从身体里抽离,她想要挽留,却消失得更快。顾皎很快冷静下来,即使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她柔顺地低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无论如何,还请殿下放过秦远之,殿下来燕京并非为结怨而来,只要殿下高抬贵手,威远伯府永远都是殿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