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端眼波流转,对着顾皎粲然一笑:“弟媳,我俩这样惯了,你莫怕,小时候我俩刚见面时,远之可是一拳把我鼻血都揍出来了。”他笑起来十分好看,巧笑倩兮,比女子更妩媚,却又带着朗月清风的仙气,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顾皎觉着脸颊发烫,忙低下头,喝了口翡翠白玉汤。“哎呦,我忽然觉得,你俩就这样也挺好的。”燕端抖开扇子,掩嘴一笑,眼中潋滟生辉,“我受够了秦骅这张臭脸,弟媳用他的身体,自然可亲多了,我宁愿对着弟媳一百年,也不愿意对着他一天。”秦骅摔了筷子:“闲谈就免了,殿下找臣何事?”燕端一指他,对顾皎笑道:“生气了,我不敢再惹了,不然今儿太医院可得遭罪。”燕端望了眼案台上的香,已然燃了半截,他轻声道:“差不多了。”语毕,燕端用扇子挑开帘子,顾皎二人往外看去,酒楼虽藏于深巷,此处却刚好临街,从这俯视,能看到玄武桥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连绵不绝。顾皎疑惑地望向燕端,秦骅扭过她的头,在她身后道:“你往北面看。”顾皎眺望,远处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连串的惊呼,马蹄声如扯雷敲鼓般响起,像是夏夜的暴雨,哗啦啦倾盆而下,街面震动起来,小石子四处滚动。此处行人众多,又有商铺摊子,京中市集严禁纵马,谁人这般放肆?一行骏马纷来沓至,扬起雾蒙蒙灰尘,似黄河水汹涌澎湃,以雷霆万钧之势,挟着猎猎长风呼啸而至。人群分开,避之不及,有摊子被掀翻,瓜果蔬菜滚落一地,摊主是位老妪,瘫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被一健仆毫不客气地拖到路边。“什么人啊!好大官威!老身辛苦从地里摘的蔬果,就被你们糟蹋了!”老妪躺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她一手捶地哭嚎着,“这可是天子脚下,有没有王法了!”“哎呦!我的老太太,你是真不怕死……”一个眼尖的忙把老妪扶起来,说了什么,老妪立马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地站到了一边。燕端似笑非笑,一直看向马蹄声阵阵的那处:“辽国二皇子要在万寿节进京,三哥还这般有闲情逸致,倒是真性情。”顾皎眼眸微眯,为首骑马那人头上闪着金光,在艳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骑马的人渐近了,顾皎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是位蟒袍玉面的公子,骑着汗血宝马,马鞍上垂着密集的金银杏叶子,叮当作响,他头戴金冠红缨,容貌昳丽,如同晚霞芙蕖那样灼灼美艳。前面忽地摔倒一人,挡住了去路。那人腿瘸,躲闪不及,人群推搡间摔到了地上,想爬却爬不起来,只能瑟瑟发抖,不断挣扎,额头上出了豆大的冷汗。“无礼之徒,也敢挡爷的路?”豪奴呵斥。“殿下饶命,”瘸子嘴唇吓成了青紫色,连连磕头,“殿下饶命!小人这就让开!”公子马不停,来势汹汹。没人敢上前去扶,眼见着骏马逼近,瘸子便要命丧马蹄之下。“找死!”公子的红唇中冷酷地吐出两个字。公子昂首蔑视瘸子,猝然扬起了马鞭。那马鞭带着倒刺,金柄上镶满红蓝宝,一鞭子下去,不死也得去层皮。瘸子伸手挡住脸,等着金鞭落下,他听到耳畔鞭声撕裂虚空的声音,身上似乎已经出现了血痕,疼得他打摆子。鞭风凛冽,马背上顷刻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痕迹,宝马吃痛扬蹄,嘶鸣一声,从那瘸子身上飞跨了过去。瘸子目瞪口呆,吓得屁滚尿流,僵在了原处,一动也动不了,跟在蟒袍公子身后的一列银铠豪奴纵马经过,其中一人扬鞭抽开瘸子,把人打飞出去,滚到人群里。瘸子重重砸到地上,吐出一口血,不等缓过劲,拖着废腿忙爬进了人群里,生怕晚一步就被马蹄踩成肉泥。公子放声大笑,再也没人敢挡在他前面,前方五丈开外空空荡荡,他神气活现地甩了个鞭花,带着豪奴健仆扬长而去。顾皎回过头,秦骅和燕端脸上都带着丝浅笑,阴影涂在他们脸上,掩盖住无名的情绪,燕端收回扇子,卷帘“唰”地一声落下。“就像我刚才说的,万寿节时辽国二皇子入京,”燕端慢慢地展开扇子,“此人主战,前几年燕辽结盟,他砸了鸿胪寺桌案,放言说……”秦骅接过话:“他说当他重回中原之日,便是辽国君临天下之时。”听说我老婆养戏子?顾皎虽不懂朝……顾皎虽不懂朝政,但能听出其中的危险,国难当头,备受宠爱的三皇子还当街纵马伤人,而圣宠稀薄的太子忧国忧民,难怪秦骅会和太子上一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