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不认得陈丕,陈丕却认得他,又见张显对他殷勤至极,想起前年在阜临围场被打被罚之事,终究怨恨难消。
张显当时那样言语不堪,今日竟然又与他相好,可见贾环此人心机深沉,极会笼络人心。
今日他得知未婚妻来相国寺求签,故而来此制造偶遇想说几句话,不想竟然遇上张显这个蠢物。
殿内礼部侍郎之女杜清梓正求出个中上,签文曰:德者本也,财者未也。
正准备去找师父解签,转身就见贾环迎面走了进来。
真真是眉目如画,绝色出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晃得她一时有些失神。
身旁侍女烟儿见她忽地停住,便问,“怎么了姑娘?”
此时贾环已经进殿求签去了,杜清梓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得见他清隽的背影。
张显皱着眉头围在贾环身边,“好晦气,怎么遇见陈丕那个小心眼了,我等会儿还要去上两柱香才行。”
贾环疑惑地嗯了一声,“谁?”
“陈丕啊,他这人最小心眼了。”还怕贾环不信似的,忙说“从前我们同在国子监念书,我养的狗不小心把他的袍子踩脏了,他自己不出头,却恶意挑唆旁人去作弄我的狗。”
张显如今想来还愤愤不平,虽然当时打了陈丕一顿,但是小狗也回不来了,实在不解恨。
贾环往殿外看了一眼,他自己也养有两条笨狗,闻言便有些不喜,“怎么有这样计较的人。”
张显听贾环也说陈丕的不好,立刻便像得了圣旨一般,忙忙地点头,“就是就是,他这个人阴狠在骨子里,小时候就那样。这两年没见,听说他快要成婚了,不知道心性改了没有。”
“后来他父亲醉酒误事被降了官职,便将罪都怪到我们家头上了。”张显又絮絮叨叨说起来,也不知和陈丕吵了多少次,反正每次见面都针尖对麦芒。
贾环对他们两家的事不感兴趣,也没作评价,给赵姨娘求了平安符便回去找宝玉了。
却不想有人就此会因为他而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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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梓始终难以忘记那日在相国寺见到的少年。
和陈丕的婚事是从前父母做主定下的,长大后她明显感到自己对陈丕并无男女之情。
少女怀春的心思总是有的,她也曾与家中姐妹并头夜话,羞涩谈起理想中未来夫君的模样。
结论……却不是陈丕那样的,与他天差地别。
她不是死板自拘的女子,也曾为自己争取过,与母亲提出解除婚约,另觅佳偶,母亲同意了。
只是在要去陈家的前一日,陈丕的父亲被贬官了……
如若陈家一落魄,杜家便去解除婚约,当时是要被京中人戳脊梁骨骂的,恐怕未嫁的姐姐名声都要受连累。
所以虽然家中都支持,但杜清梓再也没提过退婚的事。
但那是没有遇到贾环之前,当你幼时便曾放肆构想描画过的少年,就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她就再也没办法劝服自己半分了。
去年姐姐已经嫁人,夫婿也是通情达理的良善人家,顾虑已经少了大半。
何况今日在相国寺遇到陈丕,虽是身有婚约,却也该在心中彼此尊重才是。
哪有趁外出时冒冒然就赶来相见的,想到他如此轻浮心内便愈发无法忍受。
“我要退婚。”
即便是无缘嫁给心中所思之人,她也不要嫁给不愿嫁之人将就一生。
自订婚之时陈丕便已在心中把杜清梓当作私有物,忽闻得杜家要退婚,如何能答应。
他想去问个清楚却被杜家门房拒之门外,只说过两日家中老爷夫人会亲自上府商谈事宜。
如此他便知道了七八分,立刻拿了银钱托后门上相熟的嬷嬷去叫杜清梓的侍女烟儿出来一见。
那烟儿早年便和陈丕有了些首尾,也常与他来往回禀一些杜清梓的行踪。
如今他一传话就知是问退婚的事,便将藏了两日的画递了出去,“小姐这几日一直在画此人的像,旁的我问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