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得了这信,心里一琢磨便笑道,“那我去看看,夜里寒得很,你快些回房歇下罢。”
看着他往那边去了,贾环本不想管,又怕宝玉这呆子一时不妨嚷出来,于是轻脚又跟了过去。
他站在垂花门外,看着人往秦钟智能待着的那间房推门进去了,没一会儿智能便拉拉扯扯地跑了出来,宝玉和秦钟也紧挨着出来了。
二人不知凑在一起说些什么,面色倒也寻常,贾环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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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贾母便打发了人来看宝玉和贾环,也送了些衣物更换,嘱咐尽早归家。
宝玉好容易出了贾府与秦钟一处玩耍,哪里肯依,那边秦钟也还恋着智能,只求着王熙凤说再待两日。
王熙凤被磨得不行,想着反正丧仪中大小事情还有个七八件未了结,就答应了他们。
贾环是怎么也待不下去了,昨日尼姑庵里的床睡得他腰背酸软,何况他也不想再给这两人打掩护,遂独坐马车回了荣府。
回府先见了老太太和太太,才回了甘棠院。
“我的儿,想必那庙里吃睡上都不精细,夜里定是没睡好罢?”赵姨娘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又让人端了桂圆汤和鸭子肉粥来,一边给他解了外头的厚衣裳。
两只小狗缠人得很,撒着娇往贾环怀里扑,“嗷……汪呜!”一天一夜没见着主人,可把它们想惨了。
贾环回到自己屋子里才觉得松快些,换上一身云纱软绸的衣裳,坐在榻上用了些粥,“等我睡过一觉,母亲再来寻我说话罢,肩上疼得很。”
于是伸手捞起两个软乎乎的小家伙,一道往床上去了。
赵姨娘已让人给他理好了床铺,锦被软枕都用海棠香饼熏过,“哎哎,你去睡吧。”
这一觉直睡到贾政从工部归家还未醒,听说贾环从水月庵回来不大舒坦,所以他便抽空到甘棠院来看看。
“且睡着呢,说身上疼。”赵姨娘拉着贾政往外间去坐,省得把贾环吵醒了。
贾政一向不喜这种娇奢懒散的混账做派,自来都觉得男子生来就该顶天立地才是。
偏贾环又不同于旁人,从小便多病多灾的,又痴傻了好些年。从前府中多亏欠,衣食住行上哪里能比宝玉,便是如今身子也不大好,论起理来合该娇惯些养着。
这般想来就又开始生贾宝玉的气,“都怪他哥哥不好,昨日偏要留下,今日环儿都回来了,他还留在那儿不知做什么鬼!”
赵姨娘撇撇嘴,但是也不好接这话。她是姨娘,没有跟着老爷去说嫡子不是的道理,不过心里也稍有些得意就是了。
贾环醒时正赶上晚饭,云翘先进来将两只圆滚滚活蹦乱跳的狗儿抱出去喂食,又服侍贾环穿了衣裳,“老爷来了,在姨娘那里用饭,你也去吧。”
“宝玉回来了吗?”
云翘手上正理着床铺,“约莫着,没有吧……没听到回来的动静。”
“嗯。”贾环一觉睡得足,心情也好些,抬步便往赵姨娘房里去了。
贾政见他进来,只穿了个蜜合色织金玉兰箭袖,身量单薄,“怎么连个褂子也不穿,还是冻得少了,身边的人也都是瞎子不成。”
“父亲说的是,本是我起得晚了有些胸闷,不愿意穿得累赘,也不怪她们。”
他如此说,贾政也不好再苛责,只说让他多注意身子。
赵姨娘是知道贾环的,在屋里从来就不爱穿那些袄啊褂啊的,此时只是找个借口糊弄贾政罢了,于是拉着人坐下,“反正屋里暖和,先吃饭吧,今日睡得午饭也省了,晚饭多用一些。”
贾政道,“年下里再多做几身衣裳,连带着开春入夏的一起,你从前那些如今穿着也不配。”
贾环瘦了以后穿的衣裳都是现赶着做出来的,针脚刺绣都不算多精细,且他身量长得快,衣裳大多穿不久。
有两件是宝玉从前未穿过又小了的新衣,贾母便让鸳鸯拾来给他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