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跟在贾政身后,宝玉之侧,眼见前来送殡的皆系“八公”之后所派家中奴仆,没几个他认识的,所以并不细看。
又走了一段路,各家各处路祭供案彩棚,摆了老远。
宁国府送葬队伍前开路的人又往回报与贾珍,原来是北静王亲临了,于是贾珍又与贾赦贾政等人去见。
路祭自有长府官代为祭奠,北静王水溶今日亲来还有一事,便是要见见贾家那位衔玉而诞的公子。
他与贾政几人见礼过后,便见贾政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未及舞象,丰肌弱骨的少年。
此人容色极艳,姿如朝霞映雪,令人晃不开眼。
水溶心下笃定,这便是宝玉,私心想与他说话,和贾政寒暄过后便有意问道,“早听闻府上有位公子,衔宝而诞,因总有事阻着一直未得见,今日何不请来见见?”
贾政听他这么说,只好侧身让宝玉上前来,引道,“这便是犬子宝玉。”
贾宝玉早前便听人闲话间提过水溶,说他是个贤王,尤其容貌出众,玉树临风,于是心中早已念着想见。
但因素日甚少出府,且有老爷管教拘束,便是心中想与人相识却也没法,不想今日能得一见。
水溶眼见是另一人上前来,微微一愣,却也很快笑道,“令郎资质果然名不虚传。”又看了贾宝玉戴的玉及上头镌的字,夸赞了几句,而后嘱咐宝玉往后好生读书切莫辜负光阴等话。
贾环在后面站得腿酸,暗骂水溶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大冬日里亲自来路祭也算了,没事在这风头上叙什么话。
等到前头北静王与贾宝玉说完了话,还送了见面礼,总算完了,众人复又继续一路出城往铁槛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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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回北静王府的路上,忽然想起有事要寻薛玄,便转道去了永宁候府。
因着薛姨妈和宝钗如今住在荣国府,永宁侯府亦无女眷,所以水溶来时少了几分避讳,便直接到了薛玄的书房,“就知道你在这儿发闷,今日宁国府丧仪出殡也没去看看?”
又是临近年下,薛玄总是忙不得空,今日正在看波斯国各处铺子传来的账目细则和大事小情总汇。
早有人来报是北静王来了,他于是头也未抬,便回道,“前两日戴权替大明宫到宁府送祭礼,我想着蓉儿不过是个国子监的生员,他媳妇死了灵幡上的明目写着也不好看。”
即使是白日里书房也点着两盏灯,薛玄轻轻将笔放在架上,“正好戴权手下三百龙禁尉还缺两员,前几日叫襄阳侯家捐了一员,我便叫他将另一员留给蓉儿,左右不过是几千银子的事。”
“怪不得……”水溶放了茶杯,“你也算尽心,这些年那些亲戚间想必没有不夸你的,这是你用心经营的好处。”
薛玄轻扯了下嘴角,抬手揉了揉眉心,“维系间不过是些金银之事,算得了甚么。”
“你最不缺的就是银钱,自然不觉得。”水溶与薛玄是旧友,这些年虽少见但有书信往来,也算了解他的脾性,“近日可得到什么好宝贝?”
“都是些俗物。”
薛玄的手盖在赤金手炉上,眸光慢慢凝住,话中难得带着点笑意,“物都是些俗物,不过……”
水溶琢磨了一番他的话,用一种极怪异的眼神看着眼前人,“你这样的,难道还有人能入你的眼?”
他顿然想起方才路祭的事儿,上了兴致,“我今日倒见了一人,生得极妙,可谓世间少有,不知可否与你心中所想一比?”
薛玄没有理他,重又执起了笔在册上批注。
“真是无趣……”水溶站在窗边看了看他院内栽的几枝雪塔,枝叶新绿,“你前两日进宫,可听了圣上说来年要举行春狩?”
“不过是引个名头看看如今世家子弟的资质品行,圣上自有他的道理。”
因着薛玄从十来岁时便为家中生意往来奔走,于是这两年总爱生些小病。
宫里太医看了脉说是劳心过度,必要趁着年纪小好好保养才是,切不可到积劳成疾的地步。